两人在镇里又置办了些家里需用的东西,临近天黑才回到家。
因着明天是除夕,一年中最后一天,不光要要做团圆饭。还得祭祀祖先,烧水清洁自身,以求得好兆头。
所以腊月二十九晚上家家户户都睡得早,毕竟第二天早上天不亮就得起,事情多着呢。
就在乔家庄最后一盏油灯灭了后,邱氏端着一碗红糖水进了婆婆的房间。
“娘,今日冷的很。我煮了碗红糖姜茶您驱驱寒。”
“你个丧门星!”没想到崔氏不仅不领情,反而开始大发雷霆:“谁要你假惺惺的,家里就这么点红糖,你给我兑水做什么?”
骂起来不过瘾,崔氏开始上手掐。
邱氏端着碗不动,任由婆婆打骂。她知道,这碗糖水不会浪费,崔氏必定会喝掉的。
打骂累了的崔氏虽然气,可红糖带着姜的香味吸引着她,这么金贵的东西丧门星跟赔钱货都不配!
小心端过邱氏手里的大碗,崔氏仰头咕咚咕咚仰头喝完,最后连碗都盖在了脸上。
“贱人!”崔氏把碗用力塞在了邱氏怀里:“等明儿田家来接了那死丫头,往后你就给我做牛做马还债!”
说着似乎还气不过,又上手掐了几下邱氏的腰间软肉:“让你克得我家男人都死光,贱人!就该卖到窑子里去。”
自始至终崔氏的声音都不大,乔晓雨在家里呢。
邱氏等着崔氏撒完气,等她睡下后还给掖了掖被子,才轻轻关上门回了自己四面漏风的房间。
坐在床头上,邱氏从嫁妆箱子的裂缝里摸出一枚鎏金戒指。
凑近屋床尾瓦缝投下的一缕月光,她粗糙的大手一寸一寸的摩挲上面的花纹,这是她出嫁时娘给的。
她是远嫁,自从公爹与丈夫没了后,天就塌了。婆婆磋磨虐待她,她不怪,都是死了丈夫的女人她懂。
可不该欺辱自己的女儿,田家那就是地狱,怎么能让自己的心肝去呢。
“吱呀~~”
开门声响起,邱氏停住手里的动作,侧耳倾听。
关门声响起,再次万籁俱寂。
邱氏保持动作坐着,两刻钟后,她走出了房门。
接着走出歪歪斜斜的大门,然后在寂静的庄子里穿梭,可能是太冷了,连狗都没叫。
走到乔金水家的后墙,她熟门熟路的走到一扇窗户下,轻轻敲响了窗棂。
屋里没点灯,但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乔晓雨悄悄从后门出了院子,本来她是不愿意与崔氏那一家人打交道的,可邱氏晚上拦住她,说让她懂得多,让安抚一下带娣,并且承诺送给她一枚鎏金的银戒指。
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自己有私房,乔晓雨与邱氏约好,等家里人睡了,再偷偷给她。
想着事儿,乔晓雨看到了在风里发抖的邱氏。
邱氏朝她招招手,然后隐入了墙边的阴影里。
乔晓雨没多想,跟着就走了过去,崔氏一家平日里都是畏畏缩缩的,她完全没想过这一家人能对她做什么。
“东西给。。。。。。。”
“呜~~~”
十几岁姑娘倒地的声音并不算小,可没吵醒任何一位乔家庄的人。
邱氏也没有刻意放轻动作,冬日的夜静的可怕,乔金水家又为了显示地位,周围一大片空地。
把软软的人摆弄成蹲着的样子,然后用自己的床单捆成了粽子。装进麻袋,她就这么拖着往庄子外走去。
两刻钟后,邱氏又回了自己家。
回到房间坐了会儿,她开始忙活起来,往日不敢点的油灯今日点的亮亮的。
白米饭,肥腊肉炖萝卜。
汤色雪白后,捞起腊肉切片入锅炒出油,加入泡发的菜干,炒到软起锅。
邱氏盛了一碗白米饭,吃了两口,愣了一下。端起菜盘子把里面的清凉的肥油倒了些在碗里,用木勺子拌了拌,大口吃起来。
看起来吃的香甜,可碗里分明落了不少泪。
吃完饭,洗了帕脸。走到女儿房门口抬手敲门
“咚咚”
“带娣,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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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乔老太的小院儿门被敲响。
“来了。”王晓花穿上了新袄子,双丫髻上戴着时新样式的小朵绢花。
她边快步去开门,边扶着头上的绢花:“娘,柳叔肯定又送好吃的来了,这天都还没亮呢。”
天没亮,外面就飘着食物的香味了。
“呸!”乔老太的面皮红了,端着锅子出来倒水:“你个死丫头,俩月没挨打皮痒了。”
说完又朝着刘氏睡着的屋子喊道:“老二家的,今儿早上咱们随便吃点豆渣饼,午间给你炖了老鸭汤。”
“好嘞娘,您帮我把小花的旧春衣拿来一下,我躺着也没事儿给她改改。”
“小心眼睛,等着我给你再点盏灯来。”乔老太边数落边端着油灯去了刘氏房里:“你做会儿就歇会儿,我也不拦着你,找个事儿做着挺好。”
“我晓得了娘。”刘氏淡笑,那日气头上壮了胆子,现在开弓没有回头箭,总不能出尔反尔,让嫂子里外不是人。
自己得找些事儿做,不能只当个闲人,躺软了骨头。
这时候王晓花却与外面的人大眼瞪小眼:“带娣?”
乔带娣冻得手脚通红,看见了往日常欺负过她的王晓花瑟缩了一下。随即又鼓起勇气:“晓花,秦婶子雇我来伺候刘婶子。”
她娘二更天就忙活开了,不到三更天就带着她出了门,说是那大户田家看不上她。不得已就给自己找了份能赚钱的活儿干,免得奶老觉着自己是赔钱货碍眼。
走到距离镇上还有五六里的时候,她娘说要着急回去祭祖,让她自己走。带娣也没起疑心,能逃脱田家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况且吃了满满一碗腊肉片儿,自己这会儿浑身都是劲儿。
而且从这里到镇上,路两边都有零散的人家,这个点也都亮起了灯,没啥好怕的。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敲开乔老太院门的时候,她娘又匆匆折返却并没有回到乔家庄,而是到了钱大爷等客的河边棚子里,从里面拖出了一麻布袋子。
看不清袋子里面装的是何物,只见邱氏一路拖着,很是沉重的样子。
与此同时,乔家庄也渐渐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