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王叔子如何干聪明绝顶,也绝对料想不到,那心心念念的姬旦,此刻就处在娲皇庙正殿当中,与自己仅有几步之遥。
玄龟福缘深厚不光顺应大道之意负河图洛书,更是辅佐人皇伏羲治理大九州,不光那具坚不可摧的龟甲是一件无上的防御法宝,更是在悠悠时光之当中,一身修为愈发深不可测。
显化出的本源法相,被那意欲阻拦先天八卦的神秘人一脚踩进地面,其实并未造成多少实际性的伤害。
真正致命的是,神秘人眼见阻拦无果,怒劈而下的那道天雷!
天雷乃天地之间纯阳之气而化而成,最为克制精怪、阴邪、鬼魅之类,而玄龟隶属其中一类,自是不能例外。
被姬旦与申公豹搀进娲皇庙正殿当中避雨疗伤的玄龟,周身甲壳皲裂,隐有鲜血渗出,粉嫩的肉芽蠕动不断,试图修复伤口,可那经久不散的天雷萦绕其中噼啪作响,随即又将其撕裂开来。
本源法相破碎,恢复本体的玄龟趴卧在地缩头入壳,运转灵炁疗伤。
修为精深以至于由鲜红转为淡金的粘稠血液,在这壑纵横古意盎然的纹路当中缓缓流动,不断消弭伤口当中残留的雷霆之力。
半晌功夫,玄龟探出头来,那半开半阖的眼眸流光溢彩,终是缓过一口气来。
同样妖族出身的申公豹,对劈在玄龟身上的那道紫色雷霆心有余悸。
若是落到自己身上,被打回原形不说,怕是要直接身死道消。
此刻见玄龟安然脱险,终是放下心来。
可随后转念一想,真身绝不在这九州之中,玄龟仅仅只是言语之间略有波及,便可心生感应,以无上之姿携无尽毁灭的雷霆之力,一念前来碾压玄龟。
能有此种匪夷所思之手段者,屈指可数。
若不是当今大商之主帝辛子受拔刀相助,实在是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想到此处,申公豹心中又是一颤,压低声音询问道:“刚才那位就是?”
“嘘!”玄龟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显然不愿再谈此事。
而玄龟此举,也证实了自己方才的推测。
实在不敢相信,那些高居天幕之后何等造化通玄之辈,竟然一直在俯瞰人间······
只不过在这念起的一瞬间,就被申公豹直接掐断。
生怕再招来这泼天祸患。
虽只是相处半天时光,可姬旦对这贪杯之时活像个老小孩、发起牢骚来满腹苦水、对其主伏羲是忠心耿耿、对自己开释解惑更不失其古道热肠,虽说人族与妖族势如水火,可在他眼中更像是一位慈祥长辈的玄龟,难免心生敬意。
此刻见玄龟终于脱离险境,心中也是大为欣喜。
放下所有戒备,收起油腔滑调,快步走上前去,看着那甲壳、四肢、裙边都缩小一圈儿,远没有先前足有磨盘大小,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的玄龟,当下心中又是一酸。
只恨我自己现在太过弱小,不然何至于让前辈遭此劫难?
似是看出姬旦心中自责,玄龟故意逞强从这地上坐起身来:“小乌龟蛋儿放心,你龟爷爷我好得很!”
“那中看不中用的天雷,不过就是给我挠痒痒而已。”说话间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前爪连拍拍动胸口,信誓旦旦的说道:“等我睡上一觉就能补的回来。”
前爪挥舞间,牵连到体内在还未痊愈的伤势,顿时呲牙咧嘴倒吸上几口凉气。
不过是说给小乌龟蛋儿的宽慰之言。
这道专克精怪之属的天雷,硬生生斩去它千年道行,又岂会真的这般简单随意?
姬旦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眼中泛着泪光:“我就知道龟爷爷最厉害了!”
“那可不!”玄龟理所当然的回应道。
亲手占卜这先天八卦,从中洞察一丝天机的玄龟,看了眼静默在庭院当中,任由滂沱大雨冲刷自己的帝辛子受,又看了看同样出身妖族的后辈申公豹。
犹豫再三终是开口说道:“当年我主人自感失职欲卸掉人皇果位,我送给了他一句话,他没能听的进去,但是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番。”
申公豹神色凝重道:“晚辈洗耳恭听!”
“人间不值得。”
此言一出申公豹满头雾水。
这人间值不值得,于一个生性自由散漫,更何况还是妖族出身的我,又有何关系?
这难道不是应该,是由当今九州人皇帝辛子受去考虑的问题吗?
申公豹不是憨傻之人,一瞬间联想到了之前的大凶之卦。
难道商汤数百年的基业真的就毫无回转之力,要在这帝辛子受手中彻底断绝?
像是敏锐的抓住了些什么线索,可深究之下,又仿佛一无所获。
但玄龟绝非是那种无的放矢之辈。
思虑半晌只感觉心头疑惑更甚的他,忍不住问向玄龟:“还请前辈开诚布公直说就行。”
“你说你此番入朝歌是为娲皇祝寿而来,那我问你,在献上贺礼之后,直接离开九州,云游四海能否做到?”
“这。”听到这意有所指的话,申公豹顿时面露苦涩之意,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只不过不方便表露。
玄龟见状暗叹一声。
世人皆想得知自己的未来究竟如何,可等未来就摆在他们面前之时,却都选择不去相信,或许,真就是这造化弄人吧!
见这申公豹还想再问些什么,玄龟直接打断不愿深讲:“好啦,去忙你的事情去吧。”说着看向姬旦:“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留下些时间,也让我和小乌龟蛋儿说上几句话!”
见这玄龟已经下了逐客令,纵使申公豹如何心有不甘,也只能黯然告退。
临行之际,又看向那刻意疏远自己的姬旦,神色一肃,打起稽首沉弯腰身道:“今日有幸,能与诸君共进杯酒,他日若有差遣,自当万死莫辞!”
姬旦亦心生感慨之意,连忙弯腰回礼:“来日方长,仙长珍重!”
此时,雨势渐歇。
玄龟又看了看庭院当中孤零零只剩下他一人的帝辛子受,又转头看向姬旦:“扶我起来四处走走!”
一人一龟相伴走出娲皇庙。
玄龟拘出一件不过巴掌大小通体漆黑,入手坚硬冰冷,细看之下隐有牛毛粗细的繁复纹路流转其中,虽光泽不显却暗含神韵的龟甲交予姬旦。
姬旦认出龟甲之上拓印的河图洛书残片忙要推辞,却见玄龟脸色一沉:“怎么嫌你龟爷爷的东西太过晦气寒碜?”
随即又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所要面临的问题不是说去刻意追求修为高低与否,而是要注重你的身体能经受的住灵炁的几轮冲刷而不引发旧疾发作!”
前爪轻拍姬旦手心,示意后者将其收好:“而破损的丹田,就是阻止你能更上层楼的最大桎梏!”
“当初你选择习武强身健体的想法没有错,而这南宫适也的确是一位名师,传授于你的呼吸法门微言大义,高屋建瓴之论述,更是让我自叹弗如。”
“这里边不光拓印有河图洛书残片,更蕴藏了我部分大道感悟,与这三分归元气颇有几分契合所在。”玄龟一指指向龟甲:“交由你使用,镇压缓解丹田旧伤事半功倍,也不怕这宝物蒙尘。”
见这姬旦终于肯收下自己的这份心意,玄龟这才心满意足的继续说道:“取三分归元气这个极为名字,倒也是极为契合这门呼吸功法。”
说话间玄龟突然压低声音道:“听好了小乌龟蛋儿,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
只见玄龟深色郑重无比:“若将人体比作一方小宇宙,龟甲占据一分之地,若有机缘再寻两样同等级别的宝物各占一分,则三分归元融为一体,届时气象万千巍巍壮哉!”
说完这句话,玄龟像是耗尽了所有的精气神,在这一瞬间蔫了下去,有气无力的拍了拍姬旦的后背:“走吧,去找你自己的路去吧!”
自此与玄龟分别,姬旦只感觉一切恍然如梦,待走出一段距离后,又忍不住回头看去。
却发现玄龟竟然还停留在原地,正目送自己离去。
“不要停留,更不要回头,你只管往前走就是了!”
闻言姬旦鼻子一酸强行扭过头大踏步离去,不忍再看那暮色之下,孤苦伶仃又复孑然一身的玄龟。
而玄龟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神中流露出万般期待。
小乌龟蛋儿啊。
我等你。
刀破万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