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杨充仪刚从紫宸殿出来,整个面色都是惨白的。”
销雪只是蹙眉:“消息这么灵通?谁瞧见的?”
琉璃努了努唇:“没谁,江潮说的。”
“江潮?本宫知道他。你们和他的来往很多?”
琉璃摇头:“主要是赤乌会打交道。”
“恩,正常来往就好,可知杨充仪是为了何事?”
月白:“这几日宫里的大事不多,许是丽小仪那事。”
销雪点头:“本宫想想也该是这,是陛下召她去的?”
“是,进去时间不长,不到半时辰便出来了。”
销雪笑了笑:“崔氏这事也该有个决断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淳祈帝的旨意就传遍了,崔氏接旨,全然是不可置信。
行宫没有冷宫,所以崔氏暂且禁足,不多时,崔氏便疯了。
被打入冷宫的妃子有几个能重见天日的,崔氏说到底也就是个刚入宫的花季少女,被父母捧在手心十多年,乍然脸面自尊都被踩到地里且无翻身之日,崔氏受不了这压力。
更受不了的,是梦魇,有丽小仪,也有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原因很多,结果却只有一个。
销雪晓得这消息,久久没有回神。
太快了……
疯魔地太快了……
崔万卿不是是非不分的,这事是他女儿有错在前,但人非圣贤,崔万卿难免郁郁寡欢。
崔万卿不是一次求情,淳祈帝只一句:“不是朕要崔芙入宫的。”
崔万卿心一咯噔,老泪纵横……
贪心不足蛇吞象,崔芙的满腔热情何尝不是崔万卿的侥幸?
事已至此,只能说一山更比一山高,皇城的红颜枯骨多少多都不算多。
崔岭是崔万卿嫡子,被淳祈帝外派锦州当刺史,官升了一小阶,锦州山高路远,若非身首异处,此番回来许有锦绣前程,如此,崔万卿只能转移注意。
是崔家需要皇帝的恩宠,而非淳祈帝非崔家不可啊。
太后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差下去,形容也消瘦不堪。
皇后这些日为太后的病况焦虑不已,崔氏一疯,皇后也要疯了,又骂了句晦气。
可今年的八月啊,或许真就是个晦气的月份。
行宫本就寒凉,临近九月,销雪都觉得该烧炭了,夜里睡觉更是贴在淳祈帝身上,无他,淳祈帝身上滚烫。
淳祈帝被销雪冰凉的手脚冻地一激灵,就听见销雪偷笑,淳祈帝把销雪的手放在自己掌心:“行宫是太冷了,衣裳可带够了?”
销雪点头:“带的不少,但这天冷下来,还是少。好在您的宫人贴心,又给妾新制了几身。”
“那怎地手脚这般凉?”
“不知道,夏日还好,妾这身子本就体凉么。”
淳祈帝不太开心:“明日朕叫太医来瞧,你呀,要好好把身子养好,体凉不是什么好事。”
销雪有点扭捏:“药很苦的,不想喝……”
从前的药喝了太多,自打小九出生,出了月子,销雪就很少喝那苦药了,现在回想汤药滋味,喉咙都发涩。
淳祈帝听着好笑:“多大的人了,还怕药苦呢。”
这话销雪不乐意听,年纪大?她年纪才不大。
“陛下非妾,岂知妾之苦。再者,是药三分毒了,总是不好么。”
这话有理,淳祈帝点头:“雪儿说得对。”
但该喝还是得喝。
许久,淳祈帝又问:“想回宫了?”
“您怎么晓得?”
淳祈帝轻笑:“朕猜的。再等等,最迟我们九月初动身,行宫到底没有皇城方便。”
销雪有话百转千回不敢吐,脚趾便摩挲着淳祈帝腿肚,点点头:“好。有陛下在就很好。”
淳祈帝留在行宫,原是因太医说太后怕是时日无多,若真如此,最后的时日,淳祈帝不想叫太后舟车劳顿,万一死在路上,传出去多难听……
也不好把太后皇后丢在行宫。
所以,便等等。
但再久就等不了了,只能叫太后皇后在行宫了。
毕竟国事为重。
次日,淳祈帝送了炭火来。
也不知淳祈帝是从哪儿搞来的炭,但销雪挺开心。
开心了没一会儿,张太医就开了苦巴巴的药,说是销雪身子没太大毛病,就是太凉,平日得多补补,现在喝点药也是避免下回来潮太疼。
销雪本不是个矫情的人,太医这样讲,她就喝。
蜜饯在嘴里还没咽下去,皇后的人就来了,说是太后的旨意,请销雪去寿康宫。
销雪神色一凛,问月白:“几时了?”
“未时。”
这个时辰,淳祈帝也该去寿康宫的。
销雪点头,披了件外衫便跟着去了。
太后在和淳祈帝说话:“哀家这身子骨不争气,好好坏坏的,叫华儿和祈儿操心啊。”
淳祈帝坐在旁边,面色温和:“母后身子重要,儿子不孝平素政务操劳,幸而有皇后、有淑妃代儿子尽孝。”
太后扯出一抹寡淡的笑来,眼瞳却泛着空洞,似乎陷入过往回忆之中:“祈儿刚来哀家身边,不过七岁,祈儿可曾怨怪哀家?”
对于太后的询问,淳祈帝的第一反应是疑惑,想了一圈也没个所以然:“怨怪什么?”
“哀家对祈儿多有期许,又因祈儿来哀家身边之时已有不浅的羁绊,哀家对你总是纠结于管教方式和力度。哀家也想关心祈儿累不累,话到嘴边就变成课业如何……哀家待祈儿多有严苛,祈儿可曾怪过哀家?”
诚然,太后口中的过去实在遥远,可被太后这么一提,淳祈帝的心湖难免泛起涟漪。
淳祈帝本就对母后不抱期望,何况乎严不严苛,但如此境况,淳祈帝回道:“不曾,若非母后殚精竭虑为儿子计,儿子也不会是如今。”
不知是淳祈帝哪句话戳到太后的心,乍然,楚太后涣散的眼睛漫上一层水雾,眼眶很快红了一圈。
淳祈帝有些懵,蹙着眉唤了声母后。
太后点点头:“祈儿不怪母后就好。哀家看着祈儿长成,骄傲有余心酸不少,母子母子,哀家和祈儿这半路母子注定要纠缠前生。哀家为祈儿安排了太多,如今想,竟不知对错何如。哀家看你和安宁,全然不似过往任何,祈儿是真的有欢喜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