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打小就机灵,如今,竟是连一句真话都提防着姐姐。如此也好,毕竟是这吃肉不吐骨头的地,有点心机又何妨?姐姐也不多问雪儿是否真的动了心,姐姐只愿时日走去,雪儿看得清便不再执迷。”
销雪都有些意外了,她走这条路就这般不正常?
祖父母、父亲、姐姐都不认同帝王有情,难不成还真得道一句高处不胜寒?
销雪都有点可怜淳祈帝了。
但也就一瞬,毕竟,比之淳祈帝,天下谁人不可怜,包括她云销雪。
销雪眼眸一转,饶是她都如此想,更何况淳祈帝。
趁事儿还热乎,锦书这活生生递来的枕头她可得接住喽。
销雪眨眼:“姐姐你猜,陛下今儿会来这云晖宫吗?”
锦书蹙眉,凝神片刻:“这,叫姐姐如何猜?”
销雪笑:“不论陛下来不来,雪儿都猜他会来。”
锦书有点懵,连销雪握住了她的手腕都不曾发觉。
应该说,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没料到,销雪握着锦书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
啪一声,很响,叫整个屋子都寂静了。
锦书惊到甩开手就站起,鱼尾月白几人更是慌忙迎上,尖利的充仪二字不由自主从喉咙里窜出。
锦书压低声音,怒到涨红了脸:“云销雪,你这是作甚!”
销雪朝鱼尾月白摆了摆手,示意二人莫大惊小怪。
销雪笑着也起了身:“姐姐莫气。”
锦书都不忍看销雪,要知道她的手心还有些发麻发痛,更何况销雪的脸了。
她这好妹妹,是真的下了狠劲。
锦书的手开始发颤了,连带声音也颤抖起来,想问话却问不出,她知道她这么做定有深意。
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视线才正视销雪:“要我怎么配合你。”
瞧,这就是和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了。
都不消得多说一句。
销雪现下的笑是松快了,可脸上却泛起后来的痛麻。
锦书眼见着销雪皮肉渐泛红,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不过是姐姐被雪儿一心情爱气急了,本也没多大事儿。”
锦书现下是明白销雪意思了,坐下,扶着桌几:“若是陛下不来呢?”
鱼尾和月白对视一眼,也就歇了去拿膏药的心思。
销雪想握住锦书的手,被拒绝了。
“有姐姐在,陛下如何也该来一遭。”
不论是瞧瞧从前的缘分情谊,或是看看这阴差阳错或处心积虑的局中人,又或者是彰显一下他淳祈帝对销雪的情谊,再或许是对云楚的看重,来的理由也太多了。
更何况,这几日淳祈帝来后宫次数也不少,想来朝政还受得住。
锦书瞪了销雪一眼:“什么时候了,还瞎说什么。”
锦书顺手就把茶盏砸碎了,本就泛疼的手用了十分力往桌案上拍,砰一声,饶是销雪也一惊。
“云销雪!你糊涂!愚蠢至极!我们云家如何会养出你这么个毫无成算的女儿。你是年十六,不是年六,既已入宫,合该成熟稳重些,怎么劲想些话本上的荒唐语!”
销雪也随着锦书动作起身,离锦书不远不近。
锦书这动静不小,加之销雪之前的动静,守在门外的人也开始心急,赤乌甚至敲敲门,低低喊了声充仪。
销雪只当没听见,金尾颇有眼力劲地又驱逐了一波人,更是叫季枫盯着人压下耳朵去。
鱼尾掐了月白一把,把月白疼得嘶了一声,眼里憋出一点水光,月白反应过来,同鱼尾快步流星到销雪身边,双双搀住销雪手臂:“县主,请慎言,郡主如今是陛下亲封的意充仪。”
销雪瞧了鱼尾一眼,对鱼尾摇摇头,又对月白道:“无碍,去给我找些药。”
许是手心有点疼,锦书这下眼睛变得雾蒙蒙:“意充仪,好一个意充仪,云销雪,你是本事了,可你别忘了长姐如母,不论如何,我都是你的亲姐姐!就是大不敬我也要管教你!”
“云销雪,你说说你有没有长点心!真就把心眼留在北地祖母臂弯里?这里是盛京,是皇宫,不是能叫你糊涂的地儿?若有一日你行差将错,得叫多少人为你善后去?”
“早在入宫前我便耳提面命告诉你,明哲保身,总归叫你一生富贵无忧,无欲便无怖,姐姐是害怕你丢了心丧命!”
销雪哑了声:“可我只是想爱一个人,这有错吗?我就是爱上了一个人,那我有什么办法?”
“没错,你怎么会有错!是,都是我们的错!是祖母劝不动你,父亲说不醒你,姐姐也说不起你!如何有错?可那不是别人,可……”
淳祈帝的仪仗还真是来了。
淳祈帝在华阳殿也纠结呢,但本也无事,更想着叫锦书做个同云楚的传话筒,步子也就迈向云晖宫。
同时,还拾掇了不少好东西。
太监在云晖宫外就开始唱和了,赤乌这下是心急了,提了声道陛下来了。
淳祈帝呢,本就走得快,又瞧着云晖宫院子还蛮冷清,忽觉不对,但没多想。
直到踏入宫门,就瞧见赤乌金尾把主殿的门拉开,怪异感更甚一步。
转念想或许姐妹俩聊些私房话也是有的,脚步不由自主放慢了。
这云晖宫还真没什么热闹气氛。
淳祈帝心里堵着口气。
殿内,锦书蹙眉,神色不明地看了销雪一眼。
月白捧着药盒巴巴凑上来,匆匆忙忙给销雪上药。
于是,淳祈帝方一入殿,就瞧着他那小嫔妃背对着他,月白不知道在往小嫔妃脸上捣鼓些什么。
地上的茶盏碎片还没来得及收拾,一地的水渍。
而这洛央县主面色冷静,眼眶却微微泛红。
这场景,如何都不算喜庆。
淳祈帝含着怒意低咳一声,鱼尾月白几人哪还敢再动。
销雪也慌慌忙忙转身,几人一道给淳祈帝请安。
淳祈帝还算淡定,喊了声免礼,销雪这也不得不抬头,淳祈帝这才看清小嫔妃面上神色。
那小脸上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可怖得很。
水涟涟的眼还不敢正眼瞧他,抬了一瞬,瞧了他一眼,又把头微微低下,视线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