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兰苑中早已得了消息,秋棠、勤羽等正在万金苑门口等候。
见柳默出来,秋棠忙迎上前来,眼中下泪,哭道:“二公子,你、果然还、活着……”
勤羽亦在一旁抹了抹眼泪,只叫道:“二公子……”,便又哭起来。
柳默对秋棠微微笑道:“柳默还要为秋姨奉老,怎敢就死?”
秋棠便点头,一边擦拭眼泪。
柳默又拍了拍勤羽的肩,对他笑道:“别哭了,都该娶媳妇了还哭鼻子。”
勤羽亦笑开来,擦了擦眼泪,道:“二公子,你回来就好了,玄夜也很想你呢。”
“秋姨自小照顾我,如同柳默之母,娘子便以母亲之礼见过吧。”柳默对清漪道。
清漪走上前去,跪于地上,对秋棠俯身下拜。
秋棠忙上前来扶,道:“不可。”
“我已与清漪成礼,她已是我结发之妻,这礼是应当的。”柳默对秋棠道。
秋棠扶起清漪,泪眼看她,直道:“好。”
于是三人同往祠堂,其他人亦跟在身后,柳占自去。
至祠堂中,柳默与韩氏上香。
清漪随他,亦与韩氏叩拜完礼。
“可惜三姨娘她,未能见到你成家娶妻……”秋棠在旁叹道。
柳默亦是神色惨然。
想桑远一生,只得一妻,夫妻恩爱,娘逝后、亦常念音容。
而今生之母韩氏,一生凄凉,又薄命早逝,更觉她此生不值。
清漪看他神色,知他心中悲怜韩氏,轻声道:“娘亦曾有你陪伴,共享天伦,当无遗憾了,相公不必太过伤怀。”
“是啊,三姨娘在时,每每见你,皆是喜悦满怀,多亏有你,她在这府中多得安乐。”秋棠亦道。
柳默只微微点头,三人再同回转馨兰苑中。
柳默推开自己住了二十多年的房门,多时不曾回来,屋内却一如往昔,纤尘不染,不禁心下感怀,对秋棠道:“谢谢你,秋姨。”
“这是秋棠份内之事,二公子言重了。”秋棠笑道。
有几个丫头在外探头张望,却不敢进来。
“还不快去打扫庭院、将香炉笼来,在这里瞎望什么?”秋棠对她们严声道。
那几个丫头便忙散去。
“秋姨,你、不怕我吗?”清漪对秋棠道。
“为何要怕你?”秋棠笑道。
“方才进门之时,”清漪顿道,“那些人、皆嚷我为妖身……”
秋棠拉过她,自上而下,细细打量一回,道:“这般好模样,难怪二公子他为你如此。即便果然是妖,二公子的为人老身最是清楚,他能这般为你,自然错不了,有何可惧”又道:“那日柳府遭逢劫难,可是你……”
“正是娘子解危,否则,只怕柳家……”柳默接道。
秋棠便向清漪下拜,道:“二奶奶对柳府有大恩,受老身一拜!”
清漪忙将她扶起,道:“不必行此大礼,只是份内之事罢了。”
秋棠起身来,含泪笑道:“二奶奶一心只为柳家,果然不错!”
柳默忽望着秋棠,道:“父亲究竟为何病倒?”
秋棠略思忖一回,摇头道:“当日你走后,老爷尚安好,三公子成亲之后,忽然病倒了。”
“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柳默道。
秋棠细细思来,仍摇头道:“老爷病得突然,大夫也诊断不出,如今只怕……”
柳默见她亦无头绪,便也不再问。
踌躇一回,终开口问道:“三弟他、如何娶了唐家小姐?”
“是三公子向老爷提议的。”秋棠道。
“三弟?他为何……”柳默奇道。
“当日二公子你一去不回,而婚期日近,老爷日夜难眠,一是担忧二公子你,另外就是那唐家数次派人来询问,老爷只是想法拖延。”秋棠道,“后来,有一日晚间,三公子进了老爷书房,商谈半宿,第二天,老爷就去了唐府,不知怎么说的,那唐家竟也同意了。婚期至时,是三公子去迎的亲、拜的堂……”
“原来如此。”柳默点头道。
清漪只在旁静静听着,并不搭言。
“三奶奶当日似乎、并不知晓此事。”秋棠迟疑道。
柳默、清漪闻得此句,皆是惊动,道:“这是为何?”
秋棠摇摇头,道:“当日各处下人皆去拜见新奶奶,众人皆称三奶奶,三奶奶却似极为奇怪,也曾道,‘我明明是二奶奶,为何皆称三奶奶,想是弄错了’。是以老身想,三奶奶事前只怕并不知晓此事。”
柳默清漪皆蹙眉凝思,不言不语。
秋棠见他二人如此,又道:“其实也没什么,二奶奶也好,三奶奶也好,都是柳家的正房正室,如今三公子又袭了大将军之位,对三奶奶也、挺好的,这柳府里,她就是当家奶奶了。”
柳默清漪只轻轻点头,柳默道:“如此便好。”
略闲话得几句,柳默便与秋棠作别,欲回锦水。
“二公子,这儿就是你的家,你却要往何处?”秋棠惊道。
“如今柳家自有三弟打理,当无不妥。当日娘子居处荒废已久,只怕要耗费些时日,是以且在那边居住罢了。”柳默道。
秋棠顿了顿,道:“你、可知三公子他……”
“三弟如何?”柳默奇道。
秋棠起身又将屋门检看一回,方回身对柳默叹道:“三公子年少时,自是无知顽劣,吃酒赌钱、交多纨绔,那时尚有老爷多加约束,如今老爷已是这般,他……”
说着望了柳默一眼,方又道:“他早早便将你报了亡故,自袭了大将军之位,如今这府里唯他而尊,他之所言,半点违逆不得,更是一味地狂欢作乐、走马赌钱、眠花宿柳。便是陈姨娘,亦常去万金苑寻夫人的短处,时常闹腾一场。夫人当年之威,已无半点,被她气得大病两场,如今甚是虚弱,也不过是捱日子罢了。”
说着这些,已又流下泪来,叹道:“这柳府,已不比当年了。老爷虽严苛些,到底是为柳家谋算长远。这三公子,如今、是要毁了柳家啊……”
“三弟当年顽劣,已然改了,”柳默蹙眉道,“如今父亲病倒,无人来管,是以有些过了,我便劝他一劝吧。”
清漪在旁,默然不语。
“这几日暂且在此住下,明日白日再与你去锦水修整吧。”柳默对清漪道。
“自无不可。”清漪对他点点头道。
忽闻外面一个稚嫩童声,叫道:“二叔!”
开门看时,是柳聚之妻秦氏,领了侄儿柳直,正在院内。
柳直见了他,迎上前来,将手中小鸟递与柳默看,小鸟身上尚插着一支箭羽。
“二叔,你可回来了,快看,我已经会射箭了。”柳直喜道。
柳聚逝后,独留此子。
柳默与他兄弟情厚,亦常教柳直诗书骑射。
他多日不曾回转,柳占又道他已身死,柳直伤心不已。如今见他回转,自是欢喜无尽。
柳默弯腰将他抱起,笑道:“直儿已有这般成就了,真了不起。”
“他听了二叔回来,就去打了这只小鸟来,要与你看他的箭术长进呢。”秦氏在旁笑道。
又对柳直道:“二叔才回家中,想是劳累,你快下来,别让二叔抱着你了。”
“无妨,他一个孩子,能有多重。”柳默对秦氏道。
“二叔多久不抱我了,多抱一会儿吧。”柳直道,“明日带我去打小兔子,好不好?”
“这几日不得闲,过几日定带你去。”柳默笑道。
清漪在旁见此情景,却忧思上眉,低头不语。
秦氏望了望清漪,道:“这位姑娘是……?”
柳默便放下柳直,牵过清漪,对秦氏道:“嫂子,我与清漪已成礼,她如今是柳默之妻了。”又对清漪道:“娘子,这是大嫂。”
清漪便与秦氏见礼。
秦氏亦还以一礼,倒也不惧她,牵过她手,细看一回,笑道:“他为你,不知闹了多少回,如今总算称心如意了。”
清漪面色微红,道:“相公常说大嫂贤德亲厚,清漪有不是之处,还望多多指点。”
“你我同为柳家人,不必客气。”秦氏道。
正说着,柳占房里的丫鬟胭脂来传,只道:“晚膳齐备,请二公子前去。”
见了秦氏在此,又道:“大奶奶在此,便一并去吧,奴婢不必去桃李苑了。”
传了话毕,自去筹备。
“既在此居住,今日家宴不可免,便与我同去吧。”柳默对清漪道。
“自然。”清漪亦点头道。
于是柳默、清漪、秦氏并柳直,四人同往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