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本就是需要汲取血肉进补,但煞血降龙术,无疑将血肉精气利用到了极致。
宋绫雪如今的体魄强度,已经远远超出了寻常武道修士的范畴。
她隐约能察觉到,这一门神通,远远没有达到极限,随着大量血肉精气的滋补,她的根骨都在隐约间发生蜕变,修行武道越来越顺畅。
在这一过程中,积攒下的血煞,更是成了她护身保命的最强手段,幻化无常,攻守兼备,远胜过神兵利刃。
以宋绫雪如今武道三境圆满的修为,寻常四阶异种,在她面前,根本走不过三个回合。
待她步入武道四境聚神,刺激体内神窍,甚至可以更进一步,尝试与五阶异种较量一二。
这颗星辰之上,最强的异种,不过是初入六阶,如今,她还有近十年光阴,完成这场血试,加入武殿,已不再是镜花水月。
将楚政这段时日发来的传信一一看过,宋绫雪略微犹豫后,回了一封传信,报了个平安。
信中只说了她近段时日在闭关,并未提及其他。
日夜不休的厮杀,给她的身体带来了极为沉重的负担,尤其是生死关头,周身血气涌入心脏带来的巨大负荷,时常会让她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但这些,她不想告诉楚政。
她只知晓如今楚政身在万界,具体情形如何,并不清楚,就如同楚政并不了解她现如今的处境一样。
远隔星海,即便有什么麻烦,也是鞭长莫及,若是诉苦,除了让对方心绪不宁之外,没有任何意义可言。
“万界……”
宋绫雪摩挲着玉册,呢喃低语。
万界比仙盟更加遥远,但是距离诸天却很近。
就两人目前的身份立场而言,她想见楚政,通过与诸天万界的战场,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半晌,宋绫雪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将玉册妥善收好后,径直离开了这片连绵火山。
她还要去寻求更为强大的异种血肉,来助她冲关。
最初时,谢行忠曾告知她有十七年的时间,但是她不想等那么久。
早一日完成血试,她在武殿高层眼中的评价,应该就会更好一些,这关乎着她日后所能得到的资源倾斜。
这是她能为自己尽可能争取来的东西。
得到栽培的前提,是让人看到自己有能够开花结果的潜力。
…………
…………
清云界。
东北地域。
大日高悬于空,神辉炽烈夺目,遮蔽了群星。
连绵山脉之间,楚政盘坐于峰巅,身前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对于这少年的身份,楚政已然弄清,这是贺德之子,名为贺云锦。
他与贺德虽为父子,却并非三狱门人,而是拜入了星月宗,修行的是正经的阴阳经卷,五行术法。
父子血亲,修行路却是这般大相径庭,实在是有悖常理。
贺云锦低垂着头,垂于身侧的双手紧握,攥成了拳,显然心绪极不平静。
“你未作恶,本座今日不杀你,留你一命。”楚政权衡过后,留下了这一条因果线。
“你不杀我?”
贺云锦猛然抬头,眼中布满了血丝,似是不解:
“杀父留子,斩草不除根,何意?”
少年的反应,让楚政一时间有些费解,不趁着此刻逃命,却是留下来问这种问题,是生怕自己命太长?
“我名楚政,你若是想寻仇,可随时来寻我。”
说到此处,楚政话音一顿:“不过,你仅有一次机会,若是寻仇之时,你修为不足,本事不精,我会送你去见你父。”
沉默了片刻,楚政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去吧。”
若是此前,为了扫除后患,他不会放过贺云锦,但如今,却是没这个必要了。
或者说,他有些期待,贺云锦真的能够成长到成为他劫数的那一步。
雷劫的消失,对于他而言,实在并非是一件好事。
他两道兼修,相较于寻常炼炁士,劫数更重,需要一些磨砺,来减轻自身劫气。
埋下一些因果线,日后或许能有机会用上。
他唯一有些担忧的,是贺云锦的修行速度,会跟不上他。
这根因果线,说不准回头还未曾用上,就不知在何时断了。
贺云锦未再多言,深深看了一眼楚政,似是要将他的形貌刻进神魂之中,半晌后,方才转身离去。
楚政闭目感应了一番周身翻涌的劫气,杀劫已起,至多一日,便会有麻烦登门。
应当是为了贺德之死而来,来人是谁,尚不明朗。
沉吟片刻,楚政猛然起身,撕开了一条空间通道。
不过十余息,他便已至百万里开外,停在了一座古峰之前。
山壁之上,刻着‘三狱’两个大字,下方刻画着三幅图腾,象征人狱、地狱、天狱,三座牢笼。
三狱门的修行宗旨,便是挣脱三狱,得到超脱,据说是传承自太古时某一大道统的真义。
不过由于大部分经卷都已失传,如今只余下了一丝形似,没了半点神韵。
峰顶,有亭台楼阁伫立,不远处还有一片广场,两根漆黑蟠龙柱,架起一根横梁,挑起了一口青铜大钟。
古峰之后,是一片人为开辟出的平原,纵横数百里,法阵环绕,是一片宗门驻地。
此地便是三狱门。
刚刚抵达,楚政便嗅到了风中的腥臭气息,在平原一侧,还有一座牧场,半隐于山间,其内豢养着大量低阶异种,显然是用来作为饲养兽魔的口粮。
诸天万界虽在同一战线,但异种终究是异种,以人为食,饲养异种,在清云界,也是大忌,不是能放在明面上来说的事。
空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让楚政有些不适。
他并未隐藏身形,很快便有修士发现了他的存在。
“阁下至此,有何贵干?”
言语之间,尚且算是客气。
“我名楚政。”
“今日来此灭门。”
他不想去追究三狱门与他的杀劫是否有关,为了防止多出些变数,还是决定顺手而为,先行将其扫灭。
这般道统,留着也是祸害人世,不如顺水推舟,做件善事。
两名黑衣修士面色瞬变,没有选择对楚政出手,而是转身便逃,向着宗门深处疯狂遁去。
只身到此,还敢如此口出狂言,无论此人是否有能力做到‘灭门’二字,也绝对不是他们两个守山弟子能应付的。楚政没有急于出手,目送二人回到了古峰之巅,撞响了那一口青铜古钟。
咚……咚……咚……
钟声九响,余音久久不绝。
从那位谷长老以及一种三狱门修士的遗物之中,楚政对于三狱门已有了些了解。
钟声九响,意味着宗门遇到了极大麻烦,有外敌登门。
十二响,则是有灭门之祸。
显然,那两个弟子,对于楚政的实力,仍有怀疑。
钟声响起的一瞬,笼罩在四周的法阵冲霄而起,凝结成了一道光幕,挡在了楚政面前。
楚政神色平静,体内九窍金丹微转,元炁狂涌,一步跨出,身形开始暴涨。
大神通,法天象地。
弹指间,楚政的身形,就超过三狱门前的古峰,几息之后,古峰只堪堪及腰,数千丈的古峰,一时间显出了几分玲珑。
随着身躯暴涨,楚政的面容发生了些许变化,似被云雾笼罩,模糊不清,隐现青面獠牙的鬼神之相。
法天象地,是参悟天地之奥秘,模仿天地本相,化己为天,显化出的面容,自蕴天威。
这是神通外显,并非简单的身形变化,每一瞬,楚政的元炁都在剧烈的消耗,换来的就是体内能调驭的气力,暴涨了百倍不止。
楚政身形微动,抬手落掌,长空之上,崩开蛛网般的空间裂痕。
偌大的掌心划过虚空,似缓实急,带起如同滚滚闷雷般的风啸,重重落在了法阵光幕之上。
咔——
腾起的法阵光幕,一息都未曾撑过,被一掌击碎,被撕裂的阵纹四处飞溅,溢出道道华彩。
掌心逼近古峰,楚政停下了手,指尖落向青铜古钟,屈指轻弹。
咚…
咚……
接连三声钟响,连同此前的九声,共计十二响。
直至此刻,三狱门内似才堪堪反应过来,无数身影冲霄而起,以十余头异种为锋,向着楚政杀来。
在这其中,楚政还看到了一头初入六阶的神马,脊背之后,生有四翼,一片漆黑,如同玄铁浇筑而成,铁蹄踏过虚空,留下漆黑的足印,声势骇人。
看着似蚁群一般的诸多修士,楚政心中毫无波澜,抬掌横扫。
风雷之音再起,大片的虚空倏然坍塌,被挤压成片。
奔袭而至的漆黑天马,首当其冲,周身血液爆涌,于长空之上,炸起一蓬血光,瞬间被压成了一张肉饼。
在其身侧的十余位修士,被掌印裹挟的劲气扫中,相继爆体而亡。
一掌过后,楚政有些气喘,法天象地终究是大神通,催动至极限,损耗很大。
只这十几息,他金丹之中的元炁已近乎耗尽,没有修复面板,难以为继。
楚政心念微动,下丹田中的仙力流淌,贯及全身,代替元炁,维持住了他的法相。
仙力如今同样可以催动炼炁神通,这两方道统,在楚政的体内,融合度一直在日渐加深。
有了仙力支撑,楚政呼吸恢复了平缓,猛然抬腿,踹上了刻着三狱图腾的古峰。
轰——
整座古峰拔地而起,撞上了迎面而来的诸多修士。
噗噗噗——
一连串的闷响传来,古峰染血,残肢断臂混杂着血肉四处飞溅。
古峰飞出不足万丈,便轰然坠落,山倾如天崩,瞬间将三狱门的驻地碾碎了大半。
楚政深吸了一口气,口中亮起神光,下一瞬,铺天盖地的三昧真火自喉中倾泻而出。
焰光遮蔽了苍穹,大日的光辉被掩盖,天地间尽是三色灵光。
转瞬间,三昧真火燃遍了三狱宗的驻地,包括那片牧场在内,没有留下任何活口。
半晌,楚政深吸了一口气,将三昧真火收回,片刻后,重重吐出了一口清气。
清风拂过天地,瞬息间天地间的灵气暴涨了百倍,被三昧真火清洗过后的古峰,生出了诸多灵草仙葩。
这些血肉所化的精炁,楚政并未吸收,将其重新还给了天地。
这股精炁不纯,混杂了太多煞意,会污他金丹,脏了炼炁士口中的那一缕清气。
神念扫过天地,确认没有活口后,楚政方才收了法相,服下一枚灵丹,开始调息。
虽然修复次数还有,但他要留着应变。
转瞬间,天色已入黄昏,楚政体内元炁以及仙力恢复了十之八九。
缓缓收功后,楚政准备离去。
“留步。”
刚要动身,虚空传来一声低语,走出了一道人影。
【贺义(六阶):星月宗内门长老,骨龄五百四十二,主修阴阳衍天经,辅修养器一道。】
楚政收回眼中灵光,若有所思。
养器一道,也是修行路的一脉分支,以全身法力精血,喂养一器,相较于仙道的本命仙宝,更为极端,将所有的一切,全部放在了一把兵刃之上。
“是你杀了贺德?你可曾见过贺云锦?”
贺义未曾绕关子,冷声开口质问,他一身黑白道袍,瞳中隐有阴阳二气翻涌,玄异隐现。
楚政目光微闪,心头泛起些许玩味。
这贺义见面第一句,并非是关心贺德,而是关心那个侄子,这其中意味,不免让他想到了许多。
相比于贺德,贺云锦跟贺义的面容,几乎是如出一辙,更像是父子。
联想到贺云锦所修行的道途,楚政不禁涌出了一些猜测。
“回话!你将那贺云锦如何了?!”
见楚政沉默不语,贺义有些急躁。
“若是你,斩草会不除根么?”
闻言,贺义神色中涌出一丝不可置信,指尖微颤。
“他并未修行邪道,心性纯善,你为何要杀他?!”
下一瞬,他的神色有些扭曲,周身阴阳之气翻涌,化为五色玄光,直袭楚政而来:
“还我儿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