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了结因果
    神巫一脉，依仗阴炁壮大元神，从而衍生出诸多神通妙法。
    这与炼炁士有些相似，无需花费太多心血去钻研神通，修为足够，便可按照前人遗留之法，施展诸多秘术。
    巫自胎儿状态之中，就被灌入了大量阴炁，先天有异，降生之后，基本都是女婴，偶尔有些许例外，也是阳炁缺失，不能算是正常的男婴。
    这一条修行路，相当畸形，甚至于可谓是有伤天和，逆阳化阴，强行干预先天之事，自然存在极大的副作用。
    楚政研究了很长时日，都未曾能够找到合适的解决之法。
    按照巫道的修行之法，最终没有任何外力的干涉之下，会生生将自己修成一尊阴神，肉身会被完全舍弃，与香火神灵近似。
    到了那时，便已不能算是生灵了。
    楚政做了不少试验，得到的结果，皆是不尽如人意，一旦巫体内的阴炁被阳炁所中和，修为立即便会出现动荡，甚至于法力全失。
    元神依旧强大，没有退步，但受阳炁干扰阻隔，便无法再施展秘术神通。
    尝试无果之后，楚政当即开始考虑另外一条路，参照此前所得的仙法，重新创出一部与巫道近似的修行之法。
    元神为阴，肉身为阳，将其彻底分隔开来。
    重元神，而轻肉身，以元神滋养孱弱的肉身，从而获得更为悠久的寿元，以及雄浑的法力。
    元神受到肉身之中的阳炁影响，其属性也会逐渐发生变化，最终修成阳神。
    这是一条只存在于楚政脑海中的修行之法，需要很长时日的验证。
    不过，现在他有大把的时间。
    那头白虎被天道所斩，兽皇之位空悬，人族会得到很长一段时日的平静时光，长到足够他走完化身的这一世。
    …………
    …………
    日落月升，寒潮数次往复，便已是近百年光阴。
    百年时间，足够发生太多事，万氏领地被全部收回，三方氏族的前线营寨，已深入三荒之地，人族领土，较之此前，翻了一倍。
    人口更是暴涨了许多，楚政的金身，亦是几乎遍及东源人族的每个部落，信徒早已不可计数。
    不过，这些信徒的质量，相当之低，真信徒少之又少。
    在没有信仰种子的世界中，想要根深蒂固的立起一尊神灵，需要花很长时间。
    而且，也并非是所有人，都愿意信神，没有丝毫敬神之意，即便参拜，也只能算是渎神，无法提供任何香火愿力。
    饶是如此，早在数十年前，楚政的本体，也已经感觉到了通玄境的壁障，只需心念一动，便可跨过去。
    但他压抑住了上升的修为，开始尽全力去稳固根基，纯化自己的神婴。
    此前聂龙虎所言的杂质，他还是放在了心上，为了避免干涉道途，他浪费了大量的香火愿力，去一遍遍的提纯炼化，直至没有丝毫杂质可言，方才将其融入了神婴之中。
    多年的积累，已让他的神婴，比之寻常神婴九变的仙道修士，强过十余倍不止，通玄随时可入。
    这百年，楚政花了大量的时间以及精力，在钻研巫道之上，修为进境不可避免的受到了些许影响。
    如今增长修为的秘药，需要优先供给新生儿，数量很是紧张，他并非此界之人，没有必要去浪费这个资源，东源人族更需要它们。
    有九窍金丹在体内，即便楚政只是每日运转周天，按部就班的修行，没有服用任何秘药，在这些年中，他的修为，依旧稳步踏入了炼神境圆满，距炼神返虚之境，只差一步之遥。
    修为底蕴皆已足够，但楚政没有急于跨出这一步。
    他百年未曾现世，劫气已经积攒到了一定地步，他有预感，这一步跨过去，会有大劫。
    劫气对于他而言，是下一步需要解决的问题，这一世，他行走于世间，用的是正初二字，消弭的劫气，对于本体而言，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若非此前的底子足够厚，消磨的劫气，足够他平稳的修行到炼神返虚，加上本体的炼炁修为不算太高，此刻只怕已是有麻烦上门了。
    …………
    …………
    天色入夜，月朗星稀。
    大殿之内。
    楚政一袭黑袍，盘坐于一张玉榻之上，眼帘轻合，运转周天，汲取阴阳二炁。
    彻底撑拔开的筋骨，高大挺直，脊背宽厚，身躯每一寸血肉之中，都充斥着难以想象的强悍气血。
    图腾无时无刻不在增强他的气血，哪怕未曾怎么修行，眼下的这具体魄，手撕五阶凶兽，依旧不废吹灰之力。
    半晌后，楚政缓缓睁开了眼，如神君高坐云端，轻声唤道：“万绣。”
    年约十五六岁的明眸少女，匆匆奔入殿内，俯身行大礼，神色恭敬：“道君，有何神谕？”
    她眸光虔诚，眼底含着显而易见的崇敬，见楚政如同拜神。
    楚政的心底没有多少波澜，作为香火神灵，信徒的虔诚与否，他再清楚不过。
    万绣对他一直很恭敬，多年以来，每日奉香参拜，没有任何一丝错处。
    唯独一点，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从绣的身上，汲取到哪怕一丝香火愿力。
    面上再恭敬，也无法遮盖绣心底的想法，她并不愿意奉楚政为神，她有自己的野心，不甘屈居人下。
    对此，楚政并不在意，照常考校她的修行：“衍魂术修行的如何了？”
    “有了些进步。”
    少女雀跃一笑，眉心之中闪烁着显而易见的神光，透出远远超出常人的神念波动。
    下一瞬，一道略显朦胧的身影，缓步踏出，与少女的面容如出一辙，含着灵动的笑意。
    万绣的天赋堪称绝世，尤其是在神魂一道，有着惊人的天资。
    这是楚政，为了山寻，所选出的传人。
    百年参悟，他终究是有所得，悟出了一条新的路，神巫一脉，与主修神魂的仙经相融，诞生了一条新的成仙路。
    如今的古巫，已经越来越少，绝大部分的巫，都已开始专修楚政所悟的这条道。
    这是一条全新的路，虽尚且不完整，但已经绕开了仙骨的束缚，同时保留了神巫的诸多手段。
    唯一的弊端，就是此法对于天赋的要求很高，需要一定程度的悟性，门槛并不低。
    但这一条路，不必像此前的巫那般，断情绝欲，悖逆天性，视情爱如洪水猛兽，不敢越雷池分毫。
    这也算是完成了山寻的遗愿，以楚政目前的能力，他所能做的，这便已是极限了。
    考校过万绣的修为之后，楚政微微颔首，眸光投向殿外：“进来。”
    一名年近三旬的女子，缓步踏入了殿内，神色恭敬，躬身一礼：“万珏，见过道君，我来接阿绣。”
    “自今日后，万绣不必再侍奉于此。”楚政缓缓起身，沉声开口：“往后她的一切，便与我无关了。”
    他悉心教导了万绣十余年，做的足够多了。
    来到东源界的目的，他已经达成了十之八九，如今已是离界之机，需要了结一些因果。
    “道君，可是万绣做错了什么？”
    闻言，万珏不禁神色微变，下意识望向一旁的万绣。
    楚政偏头望去，敏锐的捕捉到了万绣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隐晦欢喜，他没有多言，摆了摆手，示意二人离去。
    “多谢道君。”
    万珏不好再追问，躬身致谢后，牵起万绣的手，转身离去。
    临出门之际，万珏回身望了一眼大殿，楚政的身影已然消失无踪，唯余一殿柔和的夜风。
    “阿娘？”
    万绣停下了轻快的脚步，有些疑惑。
    “没事。”
    万珏嘴角轻抿，伸手揉了揉少女的蓬松的发丝，脸上绽开温润的笑意：“快些回家，前几日，你阿爹专程去猎了一只血凤，正好给你补补身子。”
    “阿娘，我以后一定会变得很强。”
    万绣眸光明亮，握了握拳，语气笃定：“强过这世间所有人。”
    “是，我家阿绣最厉害了……”
    万珏眸中满是宠溺，牵起万绣的手，缓步离开了神殿，融入了夜幕之中，渐行渐远。
    …………
    …………
    九霄之上，罡风呼啸。
    一道黑影划过夜空，游走于空间缝隙之间，一步数十万里。
    日升月落，赶了数日的路，楚政于一处幽静的山脉上空，停下了脚步。
    神念扫过大地，很快，他的嘴角便浮现出了一丝笑意，一步跨出，落在了一处山腰。
    山腰处，立着一道丈高的石门，此刻石门紧闭，笼罩着层层法阵，与世隔绝。
    “聂道兄，楚某前来拜会！”
    楚政一声低喝，声震四野。
    轰——
    石门倏然大开，一道高大人影缓步走出，眉宇间有一丝阴郁。
    “聂道兄，我要离界了，特来告辞。”
    楚政扫了聂龙虎一眼，心中有了数。
    近百年修行，聂龙虎已入金丹中期，金丹八窍，天资已是不凡。
    “你要去便去，多余来看我。”
    聂龙虎嘟囔了一句，眉心跳动，挪开了视线，藏住了眼底的那一丝骇然。
    ‘当真是个怪胎！’
    百年出头，炼神大圆满，仅差一步，即可入返虚。
    即便是化身历劫，这个进境速度，委实有些太夸张了，这足以证明，楚政的悟性，究竟恐怖到了何等的地步。
    “临走之际，还是有些事，想请教道兄一二。”
    楚政深吸了一口气，缓声道：“道兄曾经说过，关于进入诸天万界之法……”
    “你想作甚？”
    聂龙虎目光有些警惕，百年前，山寻破关，以至惊动天道，他自然不可能没有察觉。
    对于楚政搞事的能力，他已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
    最初时，他的确有心想要将楚政纳入山门，但这种野路子出身的妖孽，实在太过难以揣度，风险太大了。
    接触这段时日，他已经发现了楚政身上某些不同于常人的特质，这人，是真的不怕死。
    这绝非是因为化身历劫，不会影响本体的缘故，聂龙虎历劫千世，什么人未曾见过，对于这一点，他有十足的把握。
    楚政此人对于死亡亦或是麻烦二字，没有任何忌惮或是畏惧可言。
    敢想，敢做，敢去尝试，不计后果，且胆大包天。
    这样的人，走了炼炁一脉，是福是祸，权且不论，但绝对会带来不少麻烦。
    出于自身安全角度，聂龙虎是真的不太想跟楚政扯上关联，不过，这种怪胎，若是任由其死在某個角落，他也是有些不舍。
    犹豫了半晌，聂龙虎一声轻叹，同为炼炁士，能帮则帮。
    这一世，楚政虽然乱来了一些，但也算是帮了他，没有山寻破关，带走那只猛虎，他想要安然修行，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要牢牢记住。”
    聂龙虎的神色郑重了许多，沉声道：“上次见面，我同你说过，若是有机会，来万界战场寻我，我可领你入万界，去见几位道君。”
    言语间，他伸出了手指，指尖亮起一点灵光，隔空传入楚政的脑海：“这是万界战场的坐标，不过，我有些事要先提醒你，界域战场，是封锁最严之地，伱想要瞒过仙盟或是武殿，跨过界壁，基本没有任何希望。”
    “界壁附近，会有仙道帝君巡察，偶尔也会有武道祖境的强者出没，相当凶险，在那般存在面前，一眼之下，你的所有底牌皆会被看穿，甚至就连因果线都无从隐藏。”
    聂龙虎深吸了一口气，神色愈发严肃：“换而言之，一旦你被发现，那就是十族尽绝，你若非孤身一人，有亲朋故旧，那便想好了再动。”
    闻言，楚政若有所思，眸色渐深。
    “只要你能活着抵达万界战场，哪怕是界壁附近，我也能请求师尊亲自出手，打开一条生路，带你出来。”
    话音落下，聂龙虎抬手掐诀，凝聚出了一枚道印，映入了楚政脑海：“万界战场之中，打出这一枚道印，我便会心有所感，尽快去救你。”
    看着楚政记下道印，聂龙虎神色逐渐恢复了平静，他有些话，并未说全。
    想要抵达真正的万界战场，至少需要合道巅峰，乃至于天仙境的修为，才能够做到。
    修为不到这一步，即便楚政抵达了战场，也根本无法支撑到援手来临，难有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