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少年装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对船上的一切事物都感到新鲜与好奇。
船员当然不会对两个孩子过多留意,任由他们在船上游逛。
二人先是将整个船舱参观了一遍。
客船的船舱分为三层,首层设有头舱、船员休息舱和厨舱,膳厅与部分客舱也在这一层。
次层全是客舱,底层是些货舱、粮食舱之类存放东西的舱室,有船员专门看守巡逻。
看完船舱,他们登上甲板,四处寻觅了一阵,终于在船尾看到囚禁魔族一家三口的铁笼,丁氏兄弟中的大哥丁甲正坐在左近看守。
确定位置后,二人悄悄回到客舱,商议救人的具体行动过程,并准备一些应用之物。
时间很快来到晚上,有船员一个个房间的门敲过去,通知大家饭点已到,可以去膳厅用餐了。
船客陆陆续续地从舱室出来,戚瑶璘跟在一对带孩子的中年夫妻身后,前往位于顶层的膳厅用餐。
当她步入膳厅的时候,发现里面十分的宽敞,左手边是供客人就餐的桌台,共分为六排,每排十张排列,摆放的整整齐齐、井井有条。
右手边是一块开阔的区域,几张宽大的长桌拼在一起放在那里,桌上整齐放置着餐盘与各式餐具,十几名船员与厨子站在长桌后面为客人打饭。
今晚的伙食还是相当丰盛的,每个人都可打到一碗红烧肉和鱼汤,因为船客们来自天南地北不同地方,这就导致饮食上有所差异,船上特地准备了米饭、馒头与面条等不同主食,以调众口。
所有人排着队有序地取餐,轮到戚瑶璘的时候,她特地多要了两个馒头,好带回去给木归客和那即将获救的孩子吃。
戚瑶璘端着餐盘,寻了一张位于角落的空台子坐下。她看到很多人从自己身边经过,但都没有选择与自己拼一张桌子,这让小姑娘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一般成年人都不会选择和小孩子拼桌的,尤其是成年男性,恰巧船上大多是男人,年龄与心性上的差异会让他们感到别扭。
不过这样很好,既乐的她独享一张台子,待会行动时也不会被人注意。
等到所有人都坐下用餐的时候,房间里的气氛变得热闹起来,相熟的人坐在一块吃饭谈天,他们的注意力被食物与话题吸引,没有人会去在意一个孤零零的小姑娘。
戚瑶璘吃了两口饭后,缓缓抬起头,目光迅速在膳厅里扫过,最终停在中央一张台子上。
丁甲就坐在那儿吃饭,与他拼台子的是三个平平无奇的男人。
“小虎牙现在应该已经出发,我也得抓紧时间行动了。”
戚瑶璘故意将筷子弄掉地上,等到俯身去捡的时候,她的袖子里忽然滚出一团黑球,迅速向其他桌台底下蹿去。
“有老鼠!”
戚瑶璘惊叫一声,吓得花容失色,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她的声音本十分清脆,瞬间使嘈杂的膳厅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这时有人叫道:“有老鼠,他爬上我脚脖子啦!”
位于戚瑶璘右手方的一张台子,一名食客忽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因动作幅度太大差点掀翻整张桌台,坐在对面的两名食客不禁瞪大眼睛,骇然地瞧着他。
那名食客发疯似的猛跺脚,似乎想将老鼠从脚上甩下来。
就在这时又有几名食客跳了起来,惨叫道:“老鼠从我裤管钻进去了!”
整个膳厅瞬间乱作一团,喊叫声此起彼伏,胆小的女人和小孩纷纷避到过道,胆大的男人撸起袖子,俯下身子,将脑袋探到桌台下面,试图寻找老鼠的踪迹。
戚瑶璘捂住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乱做一团的食客,表面装出一副受惊的样子,实则心里却乐开了花。
这就是戚瑶璘的办法,那个黑影并非什么老鼠,而是烟龙黑华假扮的,为的就是在人群中制造混乱。
起初戚瑶璘向黑龙说起时,它并不乐意,言称自己乃高贵的龙族,怎能纡尊降贵去扮低贱的老鼠。
但它架不住小姑娘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目前黑龙功力尚处于恢复阶段,仍是以烟气所聚的元神状态活动,小小的一团本就很像个老鼠。
为了让它看上去更像老鼠,戚瑶璘又从木归客的衣服上裁下一小块黑布,做了一个形似老鼠的外壳,套在黑龙身上。
她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尽可能拖延大家吃饭的时间,让船员和客人都留在膳厅里,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拖住丁甲,让他短时间内不能去与丁乙换岗,好为木归客争取救人的时间。
黑龙就像一道黑色闪电在室内四处乱蹿,众食客只看到一个拳头大小的黑影一闪而过,根本瞧不清楚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在他们的认知里,好像除了老鼠,再没东西能蹿的如此之快了。
膳厅四角与中央的几张台子上都摆着一盏红木宫灯,当伪装成老鼠的黑龙蹿到这几张台子下面时,施展自身能控火的能力,将宫灯内的烛火全部弄灭。
随着最后一盏灯熄灭,整个膳厅瞬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人们骚动慌乱的情绪被推上高潮。
黑龙在人群中精准找到丁甲,顺着他的裤管钻了进去,在他身上肆无忌惮地乱窜乱游,吓得这个小子惨叫连连,手舞足蹈地在身上掏摸个不停
外面月隐晦明,星藏乌云。
此时大多数人都在膳厅用餐,外面几乎看不见人,木归客借着夜色的掩护,向船尾悄悄摸了过去,隔远望见丁乙百无聊赖地坐在那儿。
他悄无声息地绕到丁乙的身后,举起手中的明玕,对准其后脑就敲了下去。
丁乙闷哼一声,身子前倾,一头栽在地上。
这一幕正被笼子里的三人看个清清楚楚,大人小孩无不惊异地看向木归客。
木归客走到那关女人的笼子前,向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我们白天的时候见过的,你还记得我吗?”
那女人瞪大眼睛打量少年,片刻后点了点头。
木归客道:“我是来救你们的。”
女人闻言有些不敢置信,她向魔族男人投去询问的目光。
木归客心里很清楚,他们被人族伤害,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他正想解释两句,那魔族男人开口道:“你白天的时候替我们说过话,我相信你是个好人。我们身负重伤恐怕活不久了,求你将我儿子救走吧。”
女人转向木归客,眼睛里逐渐有了希望:“虽然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救我们,但我相信您是个好人,我们是逃不出去了,求您将那孩子救走吧。”说着跪到地上,向木归客不住磕头。
木归客心里不忍,忙让她起来,道:“我会救你孩子出去的。”
他到丁乙身上摸索了一阵,没有找到打开笼子的钥匙。
“钥匙莫非在丁甲身上?”
木归客的心一沉,没有钥匙就打不开笼子,他总不能将锁强行破开,那会发出很大的声响,必然会惊动船员或客人。
他来到关小孩的笼子前,将挂在笼门上的铜锁举到眼前,细审了一会锁孔后,召唤出玉箫尺水。
水可以依外物而化其形,那它必然就能根据锁孔的内部结构,变成与其配备的钥匙的形状。
木归客令玉箫上射出一寸长的水柱,接着将水柱伸入锁孔,任由尺水变作钥匙的形状。
他凝聚功力将水流固形,等到尺水与锁眼完全契合后,稍稍用力一扭,只听“喀”的一声轻响,锁头竟然真的打开了。
木归客大喜,正要去拉笼门的时候,心中忽生警兆。他侧耳倾听,远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他自大战子母阴煞后,修为得到进一步提升,所有感官都比之前更加敏锐,对于几不可察的风吹草动,他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木归客急忙抽出玉箫,向笼里的小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闪身躲到一侧的桅杆后,将身子完全隐匿在黑暗中。
他凝聚目力,向那边看去,就见一位中年男人悄悄摸摸地走了过来,正是白天那位不惜花重金也要看魔骨的青衣人。
木归客心想,此人鬼鬼祟祟的,大晚上偷摸到这里,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青衣人来到铁笼子前,发现倒在地上的丁乙,脸上露出惊疑的表情。
他径直绕开丁乙,走到关小孩的笼子前,发现门上挂着的锁头竟然是打开的,不禁皱起眉头,四下张望了一番,等确定没其他人后,他拉开铁门,俯下身子,打量缩在笼子内的小孩。
青衣人转向左手边关女人的笼子,嘴上扯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声音低沉地道:“这是你儿子吗?”
女人愕然,没有回答,眼神闪躲,不敢与对方对视。
“如果我杀了这孩子你们会不会恨我?”青衣人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锋利的刃口在月光下反射出一道阴森的光寒。
魔族男女脸色大变,双手握住铁栅,惊惶地道:“你要做什么?”
青衣人阴恻恻地笑道:“看来这孩子对你们来说很重要,我现在将他杀了,你们一定会对我恨之入骨,从而产生无穷无尽的怨念。魔族,有点意思!”
青衣人举起匕首,将身子探进笼里。
木归客见状心中一凛,正要出去制住青衣人,忽然趴在地上的丁乙呻吟两声,竟然挣扎地从地上坐了起来。
青衣人听到声音,手中动作顿住,缓缓转过身来,正与丁乙四目相对。
两人大眼瞪小眼,空气一下安静下来。
尤其是丁乙,刚从昏迷中醒过来,头脑尚未完全清楚,瞪着青衣人看了好一会,才张大嘴巴质问道:“怎么是你?你为什么将我打晕?”
他这时注意到青衣人手里的匕首,吓得弹射身而起,倒退两步后警惕地道:“你拿刀要做什么?”
青衣人皱了皱眉头,竟若无其事地笑了,淡淡地道:“老兄,你误会了,打晕你的并非在下。”
丁乙摸了摸后脑勺,仍感到疼痛,若有所思地道:“这儿除了你之外并没有其他人,不是你打晕我的还能有谁?”
青衣人耸耸肩,道:“不管老兄信不信,在下确是清白的。”
丁乙问:“那你来这儿做什么?”
青衣人淡然一笑:“我是想与老兄做一桩生意?”
丁乙奇道:“我能和你做什么生意?”
青衣人亮了亮手上的匕首,眼中闪过一丝凶光,道:“老兄,我想让你当着这对魔族男女的面,杀了这魔族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