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深深,砚儿带着从宫里赶来的太医到定国侯府时,温枕已是昏睡不醒,连呼吸都渐渐弱了。
阮卿取过一旁的布帛浸了些水正替温枕擦脸,闻声便看到砚儿带着太医进来。
那位太医姓张,脸蛋圆圆的看着极可亲,跌跌撞撞进屋后便一眼看到了坐在一旁黄花梨木椅上的顾珩。
可还没等他行礼,便被顾珺一把拉过,语气十分急切道:“快,快来看看温姐姐。”
张太医定了定神,拱手道:“那老臣便失礼了。”
旋即,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又拿出张薄绢盖在温枕清腕上,伸出手把了许久,才起身惶恐道:“这位姑娘胸腔处受了重击,脏腑已受损,单看她昏迷晕厥,有鲜血从口中涌出便可察觉,只是......”
张太医又再次把了把脉,神情越发凝重。
阮卿眸色微沉,追问道:“只是什么?”
张太医沉吟须臾才将薄绢收回,忽的问道:“这位姑娘自倒下后睡了多久?”
顾珺拧着眉,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温姐姐她已睡了三个时辰了,到现在都还没醒过一次。”
张太医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倒把屋内的气氛一下弄得紧张起来。
顾珩将他的神色纳入眼中,如墨般乌黑的瞳仁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深邃,他看着张太医,“只要能救,需要什么尽管找宁国侯府要。”
本就寂静无声的寝屋在此时更为静谧,似乎能听到每个人“扑通扑通”紧张的心跳声。
张太医低下眼眸,却是替温枕稍稍叹息,片刻道:“这位姑娘不止脏腑受损,连体内似乎也有了中毒的迹象啊。”
“中毒?!”几人一惊。
砚儿朝床榻走了几步,透过烛光瞧了温枕好半晌,不解道:“她吐过血,可也是中毒引起的?”
张太医神情沉重,“老臣医术浅薄,查不出这位姑娘到底中了何毒,只她这般症状,老臣从未见过,兴许这毒加重了病情也难说啊。”
“连您都查不出这毒到底是什么吗?”阮卿蹙眉,握着布帛的手只觉一阵发抖。
张太医哑然,看着阮卿一时说不出话来。
就连顾珺也急得一阵焦躁,她紧紧握住张太医的手,清稚的脸上已有了些泪痕,“张太医您见多识广,可一定要救救温姐姐啊。”
温姐姐可是从小就进了悬龙谷学医,可现在却被困在这床榻之上昏睡着,顾珺眼看着,心中顿觉堵得慌。
她没收回手,似还在等着张太医的答案,可下一刻却看见张太医缓缓摇了摇头,“郡主殿下,并非是老臣不救,实在是连老臣都看不出这位姑娘中了何毒啊。”
他看了温枕一眼,惭愧道:“老臣只能给这位姑娘写些护住心肺的药,尽可能的不让毒素侵占到脏器里面,可那毒,老臣实在看不明白。”
“顾将军从前跟着老侯爷去过不少地方,可知道此毒?”他忽的看向顾珩道。
顾珩端坐在椅上,一双眼凝着温枕那平静的脸庞,思索须臾却还是摇了摇头。
顾珺站在一旁不由得蹙眉,“连兄长都不知道此毒,想必这天底下更没有人知道了。”她看向阮卿,话里渐渐有了丝鼻音,“阮姐姐,这可怎么办啊?”
一想到温枕身上所中之毒有可能解不了,顾珺便忍不住轻声抽泣了起来。
阮卿攥紧了布帛,回头看着温枕的脸,顿了片刻,她朝众人道:“如今之计,恐怕得去找那位药师傅了。”
几人的神色显然一怔,“药师傅?”
阮卿“唔”了声,接着道:“当初温姐姐进京时,我身子尚还缠绵病榻,整日里都离不得那温暖之所,可见温姐姐的医术已是天下无双,若是能将她的师傅找到,或许就能查清楚温姐姐身上的毒了。”
几人回过神,渐渐想起那张快要在脑海中模糊的脸。
温枕幼时学医时,他们只在京都城见过那位药师傅一面,可如今已过十余年,那位药师傅早已年迈,就算能将那位药师傅请过来怕也会耽搁许多时日。
温枕现在伤势极重,体内又中了毒,从悬龙谷赶到京都城也要耗费上三日了,也不知能不能等到药师傅赶来。
阮卿收回眸光,尤为郑重的看向顾珩,“虽要耗上几日,可温姐姐的伤势重要,这几日我们便轮流守着,同时用张太医开的药方护住温姐姐的心脉,不让毒素钻进脏腑里。”
她咬了咬唇,继续道:“温姐姐中毒之事颇为蹊跷,若是不查清楚,我怕府里的人也会因此遭殃。”
顾珩沉默一阵,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心中所想。”
他站起身来看着阮卿,“去找那位药师傅就交给我了,三日之期我定会将他带回来,可是你......”
“放心,京城有长公主殿下和侯爷,我若是需要帮助定会去侯府找他们。”阮卿似乎明白他要说的话,面色十分平静。
可室内几人都看出了阮卿眸中的担忧,只是没说出来罢了。
顾珺抽噎一声不再哭了,她看着顾珩,道:“兄长放心,我虽武艺欠缺,但对付这等宵小还是游刃有余,兄长尽管全力找到药师傅,早日把他带回来治好温姐姐。”
顾珩眼眶隐隐发热,可此刻却由不得他多加拖延,儿女情长,只得叮嘱两人道:“若是遇着阴险狡诈之辈,便不可与之周旋,切记护住自己才是上策。”
两人“嗯”了声,算是应下了。
出门时,顾珩示意砚儿和墨儿跟上,却在上马前又想起如今身边能用的暗卫邱彻此时正在替他盯着京都城无暇分身。
若是将砚儿和墨儿都带上,这侯府内便少了能保护的人。
他握紧缰绳叫了叫砚儿,还是选择留了一人下来。
砚儿一贯心思活络又仔细,若是留在侯府也能帮着阮卿查一查下毒之人。
这三日的昼夜兼程,他才能不会因此分心......
如墨色般黑压压的天空渐渐挂起了几颗星子,而城门口不多时便响起了一阵急匆匆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