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阮卿竟然出去了？”几人刚到露华院，迎面就看见薛嬷嬷从屋子里出来。
    薛嬷嬷温声道：“还请二姑娘注意些规矩，这般直呼大姑娘的名字若是传出去了恐对您的名声有损。”
    阮娉婷略一皱眉看向薛嬷嬷，没想到薛嬷嬷正好也在看着她，那般亲和却又锐利的眼神仿佛充满着警告。
    她陡然收回眼神，又碍于薛嬷嬷的身份，只好勉为其难笑了下后，拦着薛嬷嬷打听道：“可不管怎样，今日我难得回来，大姐姐就这般不待见我不想见我吗？”
    她又轻笑了声，看着薛嬷嬷一字一句道：“嬷嬷说说，大姐姐出去做什么？”
    强压下心里的怒火，阮娉婷仍旧觉得有股闷气堵着。
    今日她归宁本就是大事，可父亲没在也就算了，眼下连阮卿也根本不在院子里，府中更是没一人欢迎她回来。
    可当初她还没嫁去方家时，谁不是对她毕恭毕敬的唤一声二姑娘。
    现如今，她这身份竟还比不上当初在府里的时候，就连这些个下人，逢人也是拜高踩低，见她嫁了出去，连好话都不帮她说上一句了。
    她垂眸睨着薛嬷嬷，便听到薛嬷嬷回道：“大姑娘一向是稳重的性子，便是出去了也定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二姑娘若是有事，那便在院子里等等吧。”
    这话说得规规矩矩，语调也甚为柔和，可在阮娉婷这里听来，便是有意隐瞒阮卿出去的真实目的。
    说什么让她在院子里等等，不过是敷衍她罢了。
    “嬷嬷好会糊弄人，这套说辞想必是从长公主殿下那里学来的吧？”阮娉婷薄唇张开，用一双透着戏谑的眼睛打量着薛嬷嬷。
    “诽谤之罪不可轻饶，还请二姑娘慎言！”见薛嬷嬷忽的生气，再没有方才的半点温和，语气间尽是冰冷。
    从前在宫里就没有这般不长眼的人如此顶撞长公主，如今嫁给顾侯爷就更没有，却不想在今日遇见个胆大包天的。
    听见这话她心里哪会舒服，面上一沉便警告道：“宫里的刑罚想来二姑娘从未见过，老奴可是亲眼看见过一个活生生的人被一刀一刀剐了，肉扔进油锅里时，人还在两眼不眨的叫着。”
    说到这，薛嬷嬷还啧啧两声，“那般凄厉的模样当真是可怜！”
    话锋一转，她却又冷冰冰道：“可谁叫她得罪了人，做错了事呢。”
    宫里的慎刑司手段颇多，诸如此类残酷的刑罚倒也挺常见，只明帝登基后，知道重刑之下未免判出些屈打成招的案子。
    况且，明帝一人也不可能尽信慎刑司传的话，如今虽没撤下那些刑罚，但好在不会用在每一个人身上了。
    可阮娉婷一个宅院女子哪里晓得这些，听见薛嬷嬷的话便是浑身怔了怔，脸色也被吓得霎时一白。
    “嬷嬷可别吓我，陛下英明，怎会对犯人施这般重的手段。”
    阮娉婷身子微僵，看向薛嬷嬷的眼神中透着分明可见的害怕和惶恐。
    她微微又向薛嬷嬷福了福身，声音颤抖道：“娉婷言行有失，今日这话还请嬷嬷不要怪罪。”
    她当时脑子一热，胡乱说起长公主殿下是她的错，可也不应该因着这句话就被拖进了慎刑司啊。
    慎刑司的手段那般骇人，一丁点错就得被扒下一层皮来，更何况她得罪的是长公主殿下。
    眼看着她的好日子刚刚开始，她可不要被关在那暗无天日的牢狱里。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闯了祸，她便是眼皮也不敢抬，可一时没听见薛嬷嬷的声音，她又悄悄抬起头看了看。
    薛嬷嬷早已进了屋，而这院子只留下她，还有几个洒扫的婢女。
    她重重呼出一口气，眉眼间的惊恐缓和了些，可眼下哪里再敢多待，只赶紧带着迎秋和兰香出去了。
    阮娉婷与薛嬷嬷说话的这会儿功夫，阮卿和顾珺早已到了定国侯府。
    充满药味儿的屋子里，温枕正在为裴景年施针，顾珩倚坐在那张黄花梨木椅上，透过窗牖的一双眼睛不知在看哪里。
    陡然发觉院子中出现了一抹白，他才忽的起身出去。
    “温枕还在施针，裴景年的伤好了许多。”
    一见着阮卿，顾珩那张八风不动的冷脸终于多了丝柔和，只是一想起裴景年的那两条腿，他似乎怎么也笑不出来。
    阮卿深知他内心的焦灼，只透过那扇窗看了里面一眼便停下了步子，“有温姐姐在，你我不必担心。”
    顿了顿，她想起还关押在大理寺狱的方荣，便道：“听说方元齐想让李大人和王大人审这案子？”
    顾珩看了眼一同前来的顾珺，轻声道：“是，方元齐去了趟大理寺狱后还来找过我，说要找我借几个人，以保护李执和王允两位大人的安危。”
    阮卿垂眸，细细回想起李执和王允与那位陈老大人的关系。
    按理说，将这桩案子交给这两人去审再合适不过，又因着陈老大人一贯来的清正忠君，这两位大人必然不会包庇纵容，胡乱审案。
    可这案子交由谁审并非方元齐说了算，还得看陛下的旨意，若是换了旁人，想必方元齐多少会有些不放心。
    顾珩敛着眉，早已看出阮卿心中的疑虑，便往阮卿跟前凑了凑，低声道：“听说陈谏元今日进了趟宫。”
    阮卿神色微怔，“陈老大人如今怕是快八十岁了吧？”
    顾珩挑了挑眉，“哪里有八十了，明明只有七十八，这老头如今生龙活虎的很，早晨时候去承晖殿可是亲自走过去的。”
    阮卿睨了顾珩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屋子里面，忽的感慨道：“陈老大人一向为官低调鲜少在人前露面，我从前待在院子里甚少出去，都没见过这位老大人一面呢。”
    大晋的好官不少，但像陈老大人这般呕心沥血为着朝廷和天下百姓做事的人却也屈指可数。
    阮卿没见过，心中自然觉得有些遗憾。
    顾珩轻抿双唇，慢条斯理道：“听说下个月宫里会排年宴，你若是想见他，随我进宫去参加年宴不就能看见他了。”
    “老大人会来？”阮卿有些诧异。
    这么多年，宫里回回排年宴，这老大人可从未参加过一次，怎的今年......
    顾珩抚了抚阮卿的小脸，眼里透着爱意，“自当是庆贺新年，还有就是......”
    说到这，顾珩却顿了顿，“听说淑妃有了身孕，年宴之上，这老头总还是要来看一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