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明日就离开尚书府了,您就让奴婢去看最后一眼吧。”
天色渐晚,浓浓的秋意里映衬着院落的喜色,朝霞阁外,初雪正带着哭腔与守在门外的檀云求情。
檀云没有看她,仍旧声音冷淡道:“初雪姑娘还是请回吧,明日便是二姑娘的大喜之日,如此节骨眼上,若是出了差错该如何?”
初雪摇摇头,眼里闪着泪花,“奴婢定不会让姐姐难做,奴婢只进去与二姑娘说上几句话便出来,耽搁不了姐姐许多时辰。”
“即便出了差错,奴婢也定不会让大姑娘怪罪在姐姐的头上。”
见檀云面色冷冷的,她又低声哀求道:“二姑娘与方家大公子实乃良配,只是奴婢往后不能跟着伺候,这主仆之情恐再无以回报,还望姐姐能看在大姑娘的面上,能应允奴婢这一次。”
她这话说得极为诚恳,因为摇头的举动,眼角处已经掉了滴泪下来,显得那么楚楚可怜,让人不得不动容。
只是檀云是从宁国侯府出来的,这一向又只听阮卿的话,即便初雪苦口婆心的求情,檀云也只站在那无动于衷罢了。
“主仆之情?”檀云终于冷哼一声。
“能想出那般恶毒的法子陷害他人,对待你们这些所谓的贴身丫鬟想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吧?”
后面初雪一遍遍的说什么,檀云没再回话,只语气冷硬道:“今日你来朝霞阁的事情大姑娘不会计较,但若你要在此处一直不走,怕会惹人非议。”
“檀云姐姐......”初雪抓住她的手低声喊着。
可檀云却轻轻甩开她的手,“还若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
初雪泪眼婆娑,心中苦涩,被这忽然一吓,一张白生生的小脸立时便愕了半晌,连手也怯怯的收了回去。
只是心里或许还不甘心,等镇定下来后还止不住的往那屋内看了几眼。
檀云心里也烦了,并未理睬她,摆了摆手便有人将她带了下去。
两层楼高的朝霞阁,到处铺满红艳艳的喜布,灰蒙蒙的一层月光,将孤僻的院落衬得愈发枯寂。
初雪仰头看了看院外的天色,转过身从那院门穿过,一会儿便不见了人影。
明日便是阮娉婷与方霖的大喜之日,府中虽铺着喜色,可瞧着这宅子冷冷清清的,竟无半点喜事的气氛。
浣玉端着一盘豆团进入露华院时,白芍正蹲在门口捡枯叶,见她进来,便起身小声道:“明日二姑娘就要离开尚书府了,姑娘这几日想来有些劳累。”
浣玉忿忿道:“一个妾室生的女儿,婚事竟还要这许多排面,真是恬不知耻!”
白芍拉了拉浣玉的手,劝道:“姐姐别这么说,姑娘这些时日为了二姑娘的事情没少操心,咱们现在可不能让她心烦了。”
喜色衬着浣玉的脸庞看着红红的,她无声叹了口气,说话的音调却比方才小了很多,“方才我听檀云说,二姑娘先前的那个贴身丫鬟初雪还想着去看这个主子一眼呢。”
“那檀云姐姐可是答应了?”白芍微微皱起眉梢着急问道。
浣玉轻笑一声,“那怎么可能?”
“眼下是什么时候,若是出了纰漏,难道找她这个旧仆要说法吗?”
白芍松下一口气,将几片枯叶攥在手里,小声道:“世子先前也交代过了,这两日特别重要,万不可出什么差错,尤其是大姑娘,咱们得好好守着才是。”
窗子半开,风声不时擦过窗棂木,传来飒飒的声响,浣玉默默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往那屋内看去。
这几日温枕没有回来,阮卿睡得早,不过今日阮父来过,所以这会儿屋内灯还亮着。
桌案旁,阮卿正在埋头看书,白芍早前备了盆炭火,如今还未熄,将里面烘得暖暖的,如春日一般。
小娘子顶着一头弯月髻,浓密柔顺的发间插着那根茶花簪,一只手微微撑起时,露出了藏在月白里衣里头如玉色的肌肤。
桌角旁的烛光拢下来,那根茶花簪上面的小小珠子却衬得那张小脸愈发明艳旖旎,便是再清心寡欲的一个人此刻也会被逼得口干舌燥,心慌到极致。
见两人进来,阮卿两指揉了揉额,“你们刚才在院里说什么呢?”
她放下书,将那月白里衣拢了拢,起身朝两人慢慢走近。
浣玉与白芍对视一眼,讪讪笑了两声,道:“奴婢们在说二姑娘的婚事,是不是吵到姑娘了?”
阮卿勾唇笑了笑,道:“阮娉婷的婚事在即,只是我今夜无心看书罢了。”
她语气顿了半晌,忽的伸手捏起一块豆团,转而向桌案那走去,“今日初雪去过朝霞阁了?”
“姑娘......”浣玉脸一红,将豆团放在桌案上,“奴婢并非想瞒着姑娘,只是二姑娘这事儿实在丢面子,奴婢不想让姑娘担心。”
自阮娉婷再次被关进朝霞阁,阮卿便立了规矩,往后传话或是送上一日的吃食皆不能由阮娉婷直接找,得通过守在外面的檀云,上报后得了允许才能派人来。
今日按例,该由浣玉去送晚饭,檀云将初雪拦在门外这件事儿,她去朝霞阁时便已经知道了。
可眼下是什么时候?
阮娉婷刚私逃不久,要是再被人偷偷放出去,明日与方霖的婚事她们可交不出来人。
更遑论江氏和阮娉婷从前心思那般歹毒,要将姑娘置于死地,她哪敢放心在这个时候让阮娉婷见上任何一个人。
是以,在进露华院时,她便有心要瞒着这件事。
只她是这院子的人,是姑娘的贴身婢女,论理上,她不该私自决定。
“姑娘,初雪伺候江氏和二姑娘多年,奴婢只是怕她......”
她的话刚到嘴边,就见一道银光忽闪,一支冰冷的长箭直奔阮卿的面门而去。
那一刹,两个婢女的心下意识都提到了嗓子眼。
阮卿的眸光随着那支箭飞来的方向滞了滞,顺手抄起桌案上的小烛台便毫不犹豫的砸了过去。
那支箭少了几分力道,掠过阮卿的发梢一下子穿在了那根茶花簪中央。
小烛台砸在半开的窗棂上碎了,那根还残留着茶花香的簪子已经破碎了一地,只是还未等三人喘口气,银箭便又接连穿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