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真这么说?”
倚欢院里,秋娘正斜靠在软枕上,丫鬟春荣刚递了一杯茶过去,就被秋娘不小心打翻在了地上。
春荣顾不得已经被打碎的杯盏,连忙上前小心替秋娘按起肩来,“奴婢本是按照姨娘的吩咐,要去大姑娘院里的,可靠近院角时,奴婢便听到浣玉说了些有关二姑娘的话。”
“奴婢瞧着,大姑娘那次准备的宴会上或许发生了其他什么事,只是大姑娘瞒得极好,姨娘才不知道罢了。”
春荣替秋娘按着肩,同时眼神还不住地往秋娘身上看了一眼,见秋娘脸色并无怒气,才又接着道:“如今二姑娘住进了朝霞阁,明面上,是大姑娘为了二姑娘的婚约一心筹备,可暗地里,却又不曾让二姑娘出过院子一步。”
“那朝霞阁最是偏远,二姑娘住在那,倒像是把她拘着,怕她逃婚似的。”
“奴婢看,二姑娘......”
“你的意思是,二姑娘与方大公子的婚约并非心甘情愿?”秋娘神色一顿,便是一脸凝重的看向春荣。
那日她也随微儿去了宴会,阮娉婷带着银灯当众诬陷阮卿的事她还历历在目,除此之外,便是三皇子和郡主也找了些麻烦,其他的,她倒并未在意。
可就是那次宴会之后,阮娉婷这位二姑娘便被忽的罚跪去了祠堂,连江氏也被关在院子里不曾出来。
阮少初一向疼爱阮卿,或许知道了宴会上的事,一气之下要打死这位丢人现眼的二姑娘也是有可能的,可不知为何,阮娉婷出了祠堂后不久,便是传出了她与方霖不日成婚的消息。
难道,阮娉婷被罚跪祠堂,甚至险些被打死,或许跟这方霖有关?
春荣手中的动作没停,她道:“姨娘不是不知道二姑娘的性子,那方家小小一个长史,又岂会是她能看上的。”
这话惹得秋娘一阵嗤笑,她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慢悠悠道:“这话说得也是,从前她们娘俩将我和微儿踩在脚底,看都不看一眼,怎么会突然对那方霖有意,这其中,怕也少不了大姑娘的手笔。”
“只是那方家如今搬入了京都,陛下又爱重几分,往后若真是青云直上,那二姑娘嫁进去怕会对我们不妙啊。”
“姨娘的意思是?”春荣的手微微一顿。
“微儿的婚事尚且没有着落,我又怎会眼睁睁看着江氏的女儿嫁进方家享清福。”秋娘的语气极重,静静看着院子里的那双眼睛好似染上了一层寒光。
春荣轻轻笑了一下,便是继续替秋娘按起肩来,“如今是大姑娘掌家,自不会忘了姑娘的婚事的。”
秋娘咬了咬唇,正想说什么,就见阮玉微一身蔷薇花色长裙从院子门口进来,她只好收了收神色,起身两步在房门口站着。
阮玉微笑得和煦,见秋娘在门口站着,忙迎上前道:“今日天气好,姨娘可是要出来晒晒太阳?”
她脸上的脂粉极淡,却也因为到了婚嫁的年纪,越发衬得娇俏可人。
秋娘神色不免一怔,一想到刚才春荣提到的事,她便忍不住摇了摇头,道:“只是坐得久了,起来醒醒神,不想就看见你进来了。”
“这茶水怎么被打翻了,姨娘是因为什么事情生气了吗?”
阮玉微皱着眉,一面扶秋娘进去坐着,同时一双眼睛看到了方才被打碎在地上的杯盏碎片。
秋娘倚在软枕上,顺着阮玉微的目光也看到了地上的东西,她心里慌了半秒,却是听到身旁的春荣忙道:“姑娘,是奴婢方才没有端好茶水,这才不小心打翻了,奴婢立马收拾。”
春荣弯着腰一一将那些碎瓷片捡起时,就见秋娘松了一口气似的,侧眸看了看阮玉微,柔声道:“微儿,如今你二姐姐都快要嫁人了,你的婚事......”
秋娘抿了抿唇,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阮玉微听到此话却是不以为然,她倒了一盏茶递给秋娘,道:“姨娘,大姐姐都还没有嫁人呢,我自然是不急的。”
那茶水冒着热气,可秋娘愣是看也没看一眼,语气也急了,“你大姐姐是这府里的嫡女,想要求娶的人自然是上赶着,再有顾世子和裴世子与她青梅竹马,其中的情意便是旁人也比不了。”
“可,可咱们不一样啊!”
“你一向不如你大姐姐得你父亲疼爱,又只是一个庶女,虽早已及笄,可你看看,前来求娶的男子又有几人?”
“若咱们不着急,难道真要等着你大姐姐到时随便给你塞几个歪瓜裂枣就糊弄过去了吗?”
说这话时,秋娘眉眼间明显多了一层怒色,可看着阮玉微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便是心口一疼。
她紧紧皱着眉,又劝道:“微儿啊,这未来夫君选得不好,便是葬送了一辈子,难道你要像娘一样,被关在这宅院终日出不了头吗?”
秋娘眼眶微红,如果放在平日,阮玉微定会柔声劝慰她,只是这一次,阮玉微却是面色动了动,而后一双清亮的眸子看向对面的人,“姨娘何时竟变了性子?”
“什,什么?”秋娘身子一僵,眼底充满着不明所以。
阮玉微喝下一口茶,掩去了眼底翻滚的情绪,一字一句道:“姨娘从前从未说过这些话,便是如今二姐姐的婚事将近,我也只当姨娘担心我的婚事罢了,可姨娘什么时候竟变得这么野心重重,瞧不起人?”
“姑娘,姨娘只是......”
春荣手里还拿着那些碎瓷片,见阮玉微语气中似有不满,连忙准备安抚,只是下一秒,阮玉微那道清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女儿知晓爹爹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人,只是碍于当年祖母的意愿,才不得不娶了姨娘。”
“可姨娘嫁给爹爹以来,从未缺衣少食,即便有江姨娘和二姐姐的刁难,也得看在爹爹的颜面上,不敢做得过分。”
“大姐姐是府里的嫡女,从前病着,性子清冷些也实在正常,可姨娘又怎么会起了这些心思,一度以为大姐姐不会让我这个妹妹好过呢?”
阮玉微语气顿了顿,看向秋娘的那双眼里也逐渐被染上了一层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