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手里这是拿的什么?”
刚进了露华院,阮娉婷就碰到了出来的薛嬷嬷。
她往薛嬷嬷身上剜了一眼,捧着从江氏那拿过来的木匣子便冷冷道:“自是母亲给我的嫁妆,我是尚书府的二姑娘,总不能连嫁妆都不让母亲给我一份儿吧。”
说完,她便抬脚就要往里边走,却被薛嬷嬷陡然拦了下来。
“怎么,是你们要让我留在这里的,如今又不让我进去了?”她朝着薛嬷嬷就冷讽道。
薛嬷嬷面上平平静静的,她道:“二姑娘出得了这院子,说明二姑娘的高热也褪下了,既如此,便不用留在这里。”
阮娉婷将她打量了一番,略皱了皱眉,转身就要往回走,未曾想,身后薛嬷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二姑娘虽是不用留在露华院,但也不能回沉栀院了,二姑娘出嫁在即,大姑娘特地为你准备了一处地方备嫁,里面的丫鬟早已准备妥当,就等着二姑娘住进去。”
听到不能回沉栀院,阮娉婷眼底的那抹恨色就多了些,她回过头来,冷笑一声道:“我自幼在沉栀院长大,如今就要嫁出去了,却不能待在自己的院子。”
“我看你们这也未免太强词夺理了吧?”
薛嬷嬷也不生气,只是冲着阮娉婷笑了笑,“二姑娘这便是误会了,沉栀院哪有大姑娘准备的院子好,那时,大姑娘送的陪嫁与方家那边送来的聘礼怕就要装一个院子呢。”
“若二姑娘单独一个院子,住起来也会更顺心些。”
阮娉婷抱着那木匣子摩挲了几下,随即硬生生扯出一抹有些难看的笑来,“既是大姐姐好心,那不知是哪个院子?”
薛嬷嬷牵了牵唇角,勾出几分讽刺的味道,“二姑娘随老奴去看看就知道了。”
“你最好别骗我!”
从当初母亲说要帮她成全对顾世子的情意,到后来反手被阮卿算计落得今天这般的下场,她阮娉婷从没得到过什么,反而失去的越来越多,若她坐以待毙,真的嫁给那方霖,这辈子才是真的没有退路了。
原以为母亲会想法子帮她退掉这门婚事的,可不知为什么,母亲竟也踌躇不前,还劝她安心嫁进方家。
万万没想到,机关算尽的阮卿竟会给她送一份陪嫁,她虽知道这其中或许有母亲的帮忙,但无关紧要,只要她自己的利益能得到保障便行了。
至于母亲为了她牺牲些什么,也是为了她这个女儿应该做的。
薛嬷嬷自然是不知道此刻阮娉婷心里的想法,但之前以阮卿所见,尚书府的这个二姑娘一向眼高于顶,又怎会安安静静,一声不吭的准备待嫁呢。
见她怀揣着那木匣子当宝贝似的不松手,薛嬷嬷也只是笑了笑,领头就带着她出了院子。
晕黄的烛光映着脚下的青石板路,阮卿目送着阮玉微回了倚欢院才转身,白芍提着盏灯笼前来,眼里隐隐带着几分担心,“姑娘今日回得有些晚了,奴婢给您炖了些血燕羹,您吃点吧。”
看着白芍眼里真切的关心,阮卿眼眸温柔,拍了拍她的肩,应道:“好”
那段青石子路并不长,主仆几人很快就到了,白芍拉了浣玉一同去了厨房,阮卿右脚刚踏进去时,屋子里一道很明显的男声就响了起来,“阮枝枝,你这给你那三妹妹挑夫婿倒真的用心。”
顾珩一身玄色锦衣,墨黑般的头发被一个鎏金发冠紧紧束起,眉目微扬,骨节分明的那只手正漫不经心的将案几上的书合上。
对上阮卿的那道看过来的目光,顾珩眼里的柔意深了几分,他掸了掸锦衣下摆起了身,直到慢悠悠的走到阮卿跟前。
听到那声音时,阮卿自是认了出来,眼前人姿容俊美,明艳楚楚,只那一张本应厮杀于战场的脸此刻却是如冰玉剔透般的干净俊朗,倒是让人颇有些意外。
一双含情潋滟的眸子处眼睫轻闪了闪,阮卿笑了一声,径直往榻上走。
“顾小将军,你竟连我的妹妹也要醋一醋,我看你真的喜欢小气。”阮卿托着腮嗤他。
顾珩掀衣落座,眼里有着分明的不甘心,他坐得正正的,也不往旁边人看一眼,便道:“若是我小气,就会将你三妹妹中意的人全都撺掇走,才不会这样默默看着你为她如此费神,将我也完全不顾了。”
他说得铁石心肠,可眼睑还是颤了颤,悄悄侧眸看了一眼阮卿的脸色。
阮卿知晓他一向爱小气的,也不跟他计较,垂眼看了看案几上的书,道:“你几时将我这本书找出来了。”
那书不过是顾珩十七岁时从集市上买来的话本子,叫做《嫁给穷书生后,公主她累了》。
书中内容不过讲的一国公主为了一介书生低身下嫁后却惨遭嫌弃的戏码,原是已经俗套,她听惯了的,心里既为那公主打抱不平,又觉得那书生太过背信弃义,所以有一段时日来,她便不大爱看了,到后来那书也就渐渐失了踪迹,被她遗弃到不知何处。
没想到,今日却被顾珩翻了出来。
她只当他坐在这里无趣,有意找到解闷儿的,便轻笑了笑,随手翻开了一页,里面写的便是那叫做虞上雪的昭宁公主为了仅仅一个书生不惜跪在那雪地两日,也要让那道赐婚旨意降于她。
看到此,阮卿的那双眼睛便是多了一层不屑,书中的虞上雪贵为公主,生得肌肤莹莹,宛若白瓷,可就是不知道那脑中想些什么,偏偏要为了那穷苦书生折磨自己。
“不值,这真是不值!”
她摇摇头感叹,方才眼底的那一丝不屑渐渐转化为愠色,“公主自有尊荣,却是为了一个书生险些丢了命,也没见这书生为她做过什么。”
“这书,我看就是那些穷书生写的,自己求而不得,便编了这些瞎话好来满足自己。”
阮卿一面说一面将那书重重扣在案几上,那张脸也在烛光的映衬下多了一丝生气后的红晕,她咬咬唇,却是忽的注意到了静静坐在一旁的顾珩,“顾小将军,你不会借着这书,别有用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