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卿醒来时，天际刚透着一点鱼肚白，窗外的阳光照进那窗纸上竟也没觉半分暑热。
浣玉在挑拣合适的冰块，见阮卿醒了过来，忙上前道：“姑娘醒了？昨日你喝了些酒，现在可还觉得身子难受？”
昨晚的金殿红初尝时只以为是盏寻常的果子酒，却没想到后劲这么大，早上醒来时，一时竟还有些昏沉乏力，比刚喝时还觉得醉意沉然，阮卿抚着额间，懒懒摇头，只回道：“无事。”
浣玉见她仍是有些精神不济，便笑吟吟的上前替她揉起额心来，“姑娘，昨日虽是裴世子的生辰，可你也不该喝这么多呀，多少还是得顾及些自己的身子。”
“今早大人过来看姑娘，见姑娘还睡着，担心了好一场，直到虎儿来提醒，大人才不得不起身进宫。”
“姑娘，昨晚还是顾世子送你回来的，你昨晚......昨晚还吐了顾世子一身。”
“什么？”听到这话的阮卿猛一抬起头来，仿若连那半点醉意也没了。
昨晚的事情她还记着，只是越到后面就越模糊，她明明记得自己被顾珩送回来后，一直都是浣玉在伺候了，怎么还会吐了顾珩一身？
她......岂不是好丢脸！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阮卿垂下眸子红着脸低声问道。
浣玉笑了笑，继续替阮卿揉起额心来，“姑娘放心，顾世子没说什么，当时顾世子的衣裳弄脏了，不好再照顾姑娘，只得让奴婢替姑娘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又守到了半夜才走的。”
阮卿有些干涩的嘴唇淡淡抿了抿，心里好像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在作祟。
半晌，她忽的问道：“温姐姐昨晚怎么样了？”
浣玉收回手，倒了一盏茶递给阮卿，才道：“昨晚白芍在照顾温姐姐，姑娘不用担心。”
阮卿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昨晚她都这般模样了，想必温姐姐醉得更狠，况且温姐姐又是第一次喝了这么多酒。
她想了想，又提醒道：“温姐姐醒来时定头疼的厉害，你去做些醒酒汤送过去。”
浣玉笑着道：“姑娘还没醒时，白芍就端了一碗醒酒汤进来了，只是见姑娘还睡着，她才去了温姐姐那里。”
“阿阮”
主仆两人正说着，却听到门口温枕在唤阮卿。
还没等阮卿起身出去，温枕就已经一个步子跨了进来，“阿阮，我说你身边的这个白芍也太心细了吧，昨晚到今日那真是将我照顾得事无巨细，这会儿也不觉得头疼得厉害，起不来床了。”
她一面说一面坐下，顺手还给自己倒了盏茶，身后的白芍正端着一碗醒酒汤进来，见阮卿醒了，她忙上前道：“姑娘，喝些醒酒汤吧。”
阮卿将那碗醒酒汤接过，朝她笑了笑，“白芍，昨晚辛苦你照顾温姐姐了。”
白芍慌忙垂眸应道：“姑娘折煞奴婢了，能照顾温大夫是奴婢的福气，奴婢不觉得辛苦。”
阮卿没再说什么，喝下那碗醒酒汤便起身梳妆，只是浣玉刚替她绾好头发，薛嬷嬷就进来了。
“嬷嬷，怎么了？”
薛嬷嬷道：“姑娘，是那中书令杨老大人的孙女，杨大姑娘来了，说是因昨日之事特意登门赔罪的。”
“杨大姑娘？”
温枕喃喃一声，看向阮卿，眼里多了几分警惕，“阿阮，我昨日瞧着那杨婍瑶不像是个好人，今日又这般来势汹汹的，该不会因为昨日杨婍月的事，她还一直记恨着，想来找你讨一个说法吧？”
阮卿一双眸子潋滟着，看着温枕，她突然笑了笑，道：“温姐姐有所不知，中书令杨家杨老大人和老夫人治家甚严，其下的儿子杨怀安更是家风严谨，为人坦率又忠直，所以，这杨大姑娘自然耳提面命，事事以杨家的荣辱为先。”
温枕撇了撇嘴，“可昨日那杨婍月的做派，我瞧着倒像是个梁上君子似的。”
阮卿因为温枕的话又轻笑了几声，她道：“杨二姑娘虽与杨大姑娘同胎所生，可两人的性子确实天差地别，大概是从小被娇宠了些，又以为那朱氏的娘家可以依傍，所以说话做事便有些肆无忌惮吧。”
温枕听得点了点头，可还是问道：“那今日杨婍瑶来，你还见吗？”
阮卿看着那窗纸，应了声，“她既来了，那便见见，不若当真显得我小气了。”
院子里，杨婍瑶一身珊瑚红百花裙，腰束红白织锦缎带，鬓间插了两根攒玉钗，盈盈含笑间华贵不凡，凛然生威。
见杨婍瑶仍站在那，薛嬷嬷上前两步道：“杨大姑娘见谅，大姑娘昨日睡得晚些，所以得让杨大姑娘再等等。”
杨婍瑶听见这话也只是提唇笑了一下，应道：“好。”
待薛嬷嬷进去，杨婍瑶的贴身丫鬟檀儿上前小声道：“姑娘，你何必亲自来，再说，昨日是二姑娘闯了祸，要赔礼也是二姑娘该来的。”
杨婍瑶横了她一眼，低声骂道：“多嘴，以后再说这话，你就别在我身边伺候了。”
“姑娘......”
杨婍瑶看了一眼那敞开的房门，神色也放缓了下来，她提醒道：“月儿与我是姐妹，杨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犯了错，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脱不了关系。”
“可是这天气实在热，奴婢只是怕姑娘......”
杨婍瑶那双眸子渐渐柔和，她知晓檀儿此举是关心她，只是今日她来尚书府，除了替月儿赔礼外，还想再好好看看京都里都在传顾世子甚是在意的那个人。
“无事，想来这阮大姑娘也不会让我久等的。”杨婍瑶看着檀儿开口道。
檀儿点了点头，只好应了声是。
“杨大姑娘登门拜访，有失远迎了。”杨婍瑶转过头去，便看到阮卿一脸笑靥正朝着她走过来。
少女一袭嫩白色茶花织锦长裙，头上绾着流云髻，玉簪倾斜处，垂细如水的珍珠流苏便微微摇曳其中，雪肤如瓷，面薄腰纤，端的是俏意妩然般的尊贵。
她盈盈站定，却让对面的杨婍瑶一时有些瞠目发怔。
“阮......阮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