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隔壁动静渐渐平息。
小丽半靠在床头,低着脑袋玩手机。对于四周传来的响动,她完全不在乎。
“再有半小时,我就走了。”
我看了眼时间,我的手机没信号,那张在国内买的黑卡早停机了,诈骗园区又长期信号屏蔽,还有软件实时监控。
听说我要走,小丽刷动屏幕的大拇指停下动作。
我知道她在听,继续说道。
“我是在国内犯了点事,逃难过来的,过来后,不幸遇到军阀毒贩混战,被抓到卖给了诈骗园区。”
我稍作停顿,在右边裤袋里摸出一沓现金,只有大几千,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钱。
“这点钱你收着吧,咱们好歹在一起共事过。虽然在皇家会所我没能帮到你,在这里更帮不到你。
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振作些。”
她仍旧保持着僵住的动作,没接我递过的钱。
对于以后的生活,她可能早就放弃了,不是我这三言两语就能改变得了的。
于是,我弯腰当着她的面,把钱放在床单上。然后,交待最后一句。
“对了,我在这里的名字叫周杨,如果有人问起,别说错了,对你有危险。”
“保重。”
说罢,我转身离开。
我花费这么大的代价找她,当然不是为了熟人见面。
说句不好听的,在这鬼地方,别说是熟人,就算至亲好友,都不一定管用。
我只是抱有那么一丝幻想,她会不会很熟悉这里的环境,会不会有自己的小道消息,会不会知道很多别的路径,有能帮我逃出去的方法。
但真正见到后,很明显,我想多了。
她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愿说。就像是一具麻木的尸体,行尸走肉。
大家萍水相逢,落难相遇,若是互相之间有价值,那互帮互助最好。
但她既然排斥,我也没必要勉强,毕竟谁都不欠谁的,就当这是最后一面吧。
我伸手去拉门把手。
“徐……徐经理。”
小丽突然开口叫住我。
回头,她从床上站起身来,双手扒开遮住脸庞的长发,毫无征兆地,对我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你。”
“谢谢你替我出头。”
说完,她直起身子,在我面前解开超短牛仔裤,在我不明所以的目光里,她从牛仔裤内腰的一个小口袋里翻出一张锡箔纸。
待她完全打开后,是烟盒里的那层膜纸。
她缓缓起身,走到我面前递出。
“这是?”
她这操作,给我整迷糊了。
“这是我知道的地图和一些安全点的位置,是从客人那里打听到的。”
她向我解释着:“我看得出,你肯定不甘心待在园区,一定会找机会逃跑。”
“之前在皇家会所时,我被那个畜生糟蹋,没有任何人帮我……
后来,也只有你知道后,废了阿豪的手,帮我出了口气。
但我已经是个烂人,没有什么能回报你的。这个地图,就算是我的一点报答,希望你用得上。”
说完,她把纸团塞进我手中,又重新坐回床头。
我慢慢展开皱巴巴的膜纸,一幅很简陋的手绘地图显出。只简单标出了地标建筑,主路方向。
特别是其中的一条路,还用红色涂抹过,很完整。
“这图是你画的?”我问。
她给我地图的举动,着实让我没料到。
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一幅靠谱且清晰的地图有多重要,即便我不说,大家也都能想到。
她有这动作,就代表着她自己其实也在找机会,她也想要逃出去。
“你把这东西给了我,你自己怎么办?”我杵在原地看着她。
这东西我当然想要,但我也不能不管她的死活。我徐杨不是那种为了自己性命,而抛弃朋友的人。
“我?”
她呵呵一笑,嘲讽着摇头。
“我没救了,已经没救了……”
她情绪突然崩溃,双手捂脸,倒在床上无声痛哭,不断抽泣的身体晃动不停……
……
从房间出来时,天色朦胧。
透过ktv走廊的小窗户,远处天边升起丝丝微亮。
盛哥和马九指还没出来,除了他俩,所有人全部集合完毕。大家面色疲惫,不停打呵欠。
我心里暗自发笑:折腾忙碌了一晚上,不困才怪。
没等多久,盛哥和马九指依次露面,从楼上晃晃悠悠往下走,边走边扶着扶手。
背子见状,笑容堆满脸庞,伸手要去搀扶。
“去去去。”
“老子还没虚到需要人来扶的地步,区区三个女人,又不是没玩过……”
盛哥打掉背子双手,叉着腰朝楼下走去。
“所有人,头套戴上。”
刚出ktv,马九指就在身后大喊。
车子停在门口等着的,趁着这极为短暂的几步路程,借着凌晨微光和还在闪烁的霓虹灯,我隐约看见周围轮廓。
高楼还算密集,ktv左边五十米的位置,是十字路口。右侧方远处,灯光连成带状向外延伸。这种布局,应该是条河,两岸分布建筑。
“上车,都他妈快点的。”
马九指叫骂,抬脚朝走得慢的人屁股上踹。
车上,大家都坐在来时的老位置,刚坐下就被厚重的黑布套子罩住视线。
摇摇晃晃中,车子出发了。
一路上,我努力回想小丽给的那幅地图的标注点。对照刚才所看到的模糊场景,却没有找到任何一处相似。
小丽给的地图被我藏在了鞋底,其实我记忆了大半,只是有些复杂地方还有点混乱。
毕竟是手绘图,描述和表达都不太清楚,还需要再消化消化。
回去的速度比来时要快,不到半个小时,我们已经到了园区。这时天色刚刚透亮,时间六点出头。
这么早,离开工还有两个小时,所有人都准备回去再小憩一下,补补觉。
我当然也是同样的想法,昨晚虽然没干什么,但也没有沾床休息。
“周杨,过来!”
队伍刚散,背后有人叫我。
回头,是马九指。
他叫我干什么?
不待我多想,他径直朝我走来,一把环住我脖子,几乎是拽着我往第一栋八层楼,也就是我们工作的那栋楼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