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翠哈自己坐在地上哭得脑袋都晕了,她对于失去大舅丁红全这件事,哭得心都掏空了。
可是当她看见小丁丽哭的死去活来,还是颤抖着去扶小丁丽,小丁丽被吴翠哈一拉,整个人顺势躺了下去,乱蹬乱踹地继续大哭着。
“做碗面去!病人饿了!说是要吃碗热汤面!”大夫被哭声吓住了,半晌才把话说出来。
“做碗面?做面干什么?我还是去叫张哀上来吧,人走了还是白事先生懂,没听说谁刚死就要吃一大碗热汤面的!”白天孝从墙角走出来,伸长了脖子在听大夫说话,听完不理解地问。
“谁说人死了?丁红全活过来了,说肚子饿了,要吃面!你们给不给做?”大夫有些困惑,有些生气。
“啊?你说什么?我爸他,他活着?没死?”丁军离大夫最近,脸都要贴到大夫的嘴巴上问。
小丁丽更是,一个高从地上跳起来,冲过来,揪住大夫的脖领子,大声问:“我爸没死?是真的吗?你是说我爸丁红全?是我爸?不是你爸?他没死?要吃面?你......”
小丁丽简直是语无伦次,疯癫了一样。从她的态度上,丝毫看不出她的父亲还活着,她是喜悦的心情,反倒是让人疑心,她不希望自己的父亲活着。
大夫怒不可遏地抓住小丁丽的手,试图掰开揪住自己衣领的那几根手指,可是那几根手指像铁钳子一样死死箍住,“你给我松开!你松开!我生气了啊!你爸还活着,怎么着,你不希望你爸活着啊?你给我松开!”
“爸!爸呀!”小丁丽这一次听明白了,松开揪住大夫的手,推开大夫直冲进了抢救室。
“哎,你这人,没说让家属进去呢!你出来!”大夫的衣领是被松开了,小丁丽的人已经没影了。
“大夫,您别生气,老人家病重,我妹妹她,她受了刺激,您千万别往心里去!”丁军还是更理性的,妹妹的举动的确是不妥,忙和大夫解释。
“行了,快去做面!热汤面,老爷子要吃!”大夫一看,也能理解,没有跟着计较,还不忘了提醒丁军。
丁军把怀里的包裹塞进慧春的怀里,自己则飞跑着出去,他要去君酌酒店里给父亲做一碗面。
吴翠哈从地上爬起来,人们都跑到医生面前,没有人注意到地上坐着的她,她听明白了,大舅还活着,没有死,上一秒还哭的死去活来,下一秒咧开嘴巴,笑了。
春妮一个人坐在后面的椅子上,她知道,丁红全还活着,没有死,顿时心里没有那么绷紧,浑身上下感觉到无力。她忽然感觉到自己想上厕所,忍不住的那种,忙站起身,惊讶地发现,椅子上,自己坐过的地方有红红的一滩血。
她扶着椅子的靠背站稳,应该是肚子里的孩子出事了,三十几岁才怀孕,也算是高龄孕妇,肯定是被老丁的事惊吓到了。春妮幽怨地扫了一眼抢救室的大门,深呼吸了一口气,走了。
老丁活了,吃了一大碗热汤面以后,还是吵吵饿,死活让儿子丁军回君酌酒店,给再炒三个小菜,外加两个红烧猪蹄子,还要喝酒。面对父亲的要求,丁军顺从地去安排。
慧春面对醒过来的老公爹,喜极而泣,她和其他人的心情都不一样,她更担心的是,老公爹如果真的去世,自己交的住院费,老公爹将永远不知道这件事,这样的话,心里的遗憾甚至大于死讯,这样的想法,当然不能让丈夫丁军知道。
白天孝站在病床前,看着老爷子丁红全吃下满满一大碗面,咽了咽口水,他的胃好点了,没有那么难受,胃没有那么痛,心里也就好受了。他曾经怀疑过,自己肚子里的胃和心脏长在一起了,至少是相邻的,只要一方有感觉,另一方立刻会意,表现出来。
可是胃不难受了,味觉是真的难受,老爷子吃的是一碗素面,白天孝闻着味,都要流出口水了,从来没有这样对一碗面充满各种幻想。自己就是干餐饮的,没必要对着一碗面渴望成这样吧!他的眼睛湿润了,是一碗面带来的效果,他实在是被那一碗素面馋的,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大丁丽竟然都看在眼里,偷偷地在后面拽了拽白天孝的衣襟,白天孝看到大丁丽的时候,大丁丽指了指病房的门口,两个人一声不吭地溜了。这一切,都被一旁的慧春看在眼里。
让白天孝感动得又要哭出来,是大丁丽带着白天孝去了一家面馆,直接给白天孝点了一碗素面。
白天孝吃下一碗面以后,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心难受,胃疼,胃吃饱了,舒服了,心就不难受了,胃吃饱了,肠道开始蠕动,一切恢复正常了。
病房里,老丁看到自己的儿女,无比激动,尤其是小女儿丁丽,他颤巍巍地拉住女儿的手,说什么都不松开,直到看见外甥女吴翠哈,老爷子想两个都拉着,就示意让吴翠哈坐到病床的另一侧,一只手拉着一个,这样心里才能更踏实。
“爸!你没事了,你都要吓死我们了!”小丁丽被父亲拉着,眼泪还在忍不住流。
“傻孩子,爸舍不得你们!”老丁慈祥地看着女儿,鼻腔内依旧感觉到各种酸楚。
“大舅,您没事儿就好!”吴翠哈抽动着鼻子微笑着说,明明脸上闪着泪花,嘴角却真的在笑。
“爸,住院费是我交的!”慧春其实也挺激动,老人起死回生是件好事,是件让全家都高兴的大喜事,她也想说几句话,可是一张嘴,就把心里想的说出来,说得自己都又急又气,心虚地转圈看看,幸亏丁军没在,白天孝和大丁丽也都走了。
不然,和丁军怎么交代说出来的真心话?白天孝他们会怎么看这个儿媳妇?白天孝本来就不待见自己,再听见了这样的话,想想都后怕。
慧春松了一口气,脸尴尬地有些红了。
“儿媳妇啊,爸知道了,回头爸给你!谢谢儿媳妇,给爸交住院费!”
老丁看得明明白白,慧春说得是心里话,不然就没必要尴尬了。儿媳妇这些年,没有给家里花过一分钱,这一次主动给自己交了住院费,老丁心里还真的有些感动呢。
“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您好了就比什么强!”慧春的脸更红了,红的发紫。
“嫂子,你给爸交点住院费,不用这样张口闭口地说吧!生怕谁不知道一样!这些年,你就是铁公鸡,在这个家一毛不拔,这一次老人住院,你给交了点钱,也不用这么炫耀吧,和爸说的第一句就是交住院费,你心里憋不住了啊?一张嘴巴从喉咙里冒出来!”
小丁丽刚刚还在为父亲丁红全起死回生激动万分,这一会儿就被嫂子慧春的话拨动了愤怒的那根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