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翠哈非常确定,那个房瑞东说的黑袍鬼,就是自己的儿子李小宝。房瑞东的脑袋虽然变傻了,但是却能大白天看见看见鬼,这却是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李大秀即将在初八会死的这个事,吴翠哈想想就后怕,那个傻子一样的人,除了自己的母亲李大秀可以照看他,再也不可能有任何人可以做到了。他的母亲李大秀死了,房瑞东可怎么办?
凭借吴翠哈对房瑞霞的了解,房瑞霞应该无力照顾自己的哥哥。再说就算房瑞霞要照看,她的男人老李也不可能同意。
吴翠哈心里不自觉地为房瑞东担心起来。
做流水席的大师傅,油光满面,硕大的脑袋顶在粗脖子上,难分伯仲,大师傅进来用一个大铝盆把大灶上的炖酸菜盛出来端走。
吴翠哈把剩在锅底的一点菜盛到一个小碗里,自己端进西屋,把满满的一小碗吃掉,在炕上铺上了三个褥子,躺了上去。
一觉醒来,听见窗户外面有嘈杂的声音,还伴随着春红大张旗鼓的哭声。吴翠哈懒得理外面的事,挠着脑袋上的头发在仔细回忆,昨晚做没做梦,有没有梦到李小宝,她是那么渴望地想梦到李小宝。
“哎!”吴翠哈叹了一口气,坐起身子。想想还是到外面看看,吴祥霖家的葬礼到底办的咋样了,什么时候能结束,自己还着急回城里呢。
打开西门,大灶台上的大锅里,绿叶菜的疙瘩汤在大锅里看着更加碧绿,吴翠哈的脑海里闪现出那个大脑袋粗脖子的厨子。
“哎呦,翠哈,你起来了?昨晚睡挺好,我们一点都没打扰你吧?你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家从城里请来的白事先生!”吴祥霖出现在门口,一看他还真是熬夜了,两个眼角挂着乳白色的眼屎,白眼仁泛着红血丝。
吴翠哈愣了一下,脑袋里盘旋着“城里的白事先生?”一个名字自动自觉地出现在脑海里。
“张哀?”
随即又想,不可能!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张哀身穿灰色的袍子出现了,看到吴翠哈,眼波流转,拍了一下吴祥霖问:“她是你的什么什么人?还有你!你是女鬼啊?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看着你?”
“张先生,你们认识?这是我六叔家的叔伯妹妹!有名的神婆!您要是想算卦,找我,她就能给你便宜!一笔写不出两个吴!这一次,我妈的葬礼就在她家办!”
吴祥霖看着张哀,眼中不乏得意之情。村子里谁家办丧事,也没有特意从城里请白事先生,可以说吴祥霖家是第一份。
“张哀?你?你怎么来了?”吴翠哈几乎是一拍大腿问出来的,这也太巧了吧!城里的白事先生张哀来给办二大娘的葬礼,吴翠哈感觉自己都云里雾里了。
“你,你还知道我的名字?我不想见到你!见到你让我心里不舒服!”张哀斜着眼睛白了吴翠哈,没有丝毫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
吴翠哈这时还是很理智的,她不想和张哀有瓜葛,又不是自己家的葬礼,吴祥霖爱找就找,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就平淡地说:“我也不想让你心里不舒服,是你来我家的,这是我家!我就不说我的心情了,彼此彼此!”
张哀有些想不明白,吴祥霖是事主,母亲死了要在堂妹家办,是怎么回事?就歪着头看着吴祥霖问:“为什么在她家办?”
吴祥霖尴尬地笑了笑,不想说,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压低了声音说:“我妈是横死,在家办不好!”
张哀听了顿觉大喜,笑着说:“那就好!我明白了!”还会心地在吴祥霖的肩上拍了一下。
吴翠哈懒得再说下去,转身回屋了,把门关上,闹得个清净。
可是耳朵还真清净不了,张哀来了,院子里的动静就大了许多,首先是张哀让在院子里放鞭炮,一挂一挂的小鞭炮,噼噼啪啪地响了半天,接着就是齐摔泥瓦盆,摔得咣咣直响。
吴翠哈就纳闷儿了,一个白事,弄得这么大的响动是哪里的讲究,不会是张哀故意的吧,想到这里,吴翠哈自己的脸都红了,人家毕竟也是城里的白事先生,比屯子里的张喜讲究多,也是在所难免的。自己可真是小人之心。
吴翠哈很无奈地回到炕上,拉上窗帘,听到春红的声音。
“表哥!家里的事就辛苦你了!”
“哎呀,妹妹,和哥还有什么客气的啊?应该的!你的脸没上点药啊,这下手够狠啊!”
“哎!你可不知道.......”春红的声音越来越小,吴翠哈根本听不清了,完全听不到了,吴翠哈还挺想听听的。
吴祥霖推门进来了,满脸堆着笑,不知道的,真看不出来他是在给母亲办葬礼。
吴翠哈瞅了他一眼,没吭声。
“翠哈,和你商量个事,张先生说的,初九日子不好,必须初十出殡!否则的话,对大人孩子都不好!你看,再多停一天你不会介意吧!”
吴翠哈一听就生气了,这个天已经入夏,死人要在家门口停六天,是怎么想出来的呢?要停,也应该在自己家门口停,爱停几天停几天,这简直是欺负人欺负到家了。
“吴祥霖,这是夏天,你不怕你妈在棺材里待臭了?生蛆,长绿豆蝇,一窝一窝的,你妈冒着臭水,想想都恶心!你可真是孝子贤孙啊!”
“那就当你同意了!还有啊,我妈心善,先生说了臭不了!你就放心吧!千万别担心!”吴祥霖好像没有听出来吴翠哈是在挖苦他,还很认真地安慰着。
“放屁!吴祥霖!你现在就把你妈给我抬走!一分钟都别停在我家!”吴翠哈咆哮起来,她真的要气疯了。
“翠哈!我可不能抬走!没地方去!别逼我!信不信我去告你!”吴祥霖变了脸,嗓子眼儿里吼出来。
“吴翠哈!这是吴翠哈家吗?”院子里传来更加嘈杂的声音,听着进来了不少人。
吴翠哈爬上炕,拉开窗帘,探着脑袋往外看。
“吴翠哈!”
孙二娘进来了,脖子上的大金链子和手指头上的大戒指,明晃晃的,吴祥霖看了都敬畏地站到一边。
“你家真的出事了?我听说你家死人了,还真是啊!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吭一声啊?不够朋友啊!你家谁死了?”孙二娘的手在黄色的小卷发上挠了挠,顺着窗户看到的棺材,让她大声问出来。
回到屯子这两天,吴翠哈都忘了城里的人了,孙二娘的突然出现,让还跪在炕上的吴翠哈有些不知所措。
“你?你!你怎么来了?”
“你家死人了,我来看看,你不是应该很感动吗?”孙二娘对吴翠哈的态度显然不太满意。
“我家没死人!我二大爷死了!然后,然后我二大娘也死了!”
“你还说你家没死人,死了这么多,还嘴硬,你这个嘴硬的毛病真得改改!”
孙二娘的脸从不满意又变成很同情,进而还有些批评的语气。
“我家没死人!我二大爷不是我家人,二大娘是二大爷的老伴!吃我送去的烧鸡,噎死了!这不是在办丧事吗?”
张哀急匆匆地进来,看着吴祥霖问:“事主,我请来了吹喇叭的,现在就开始吹了,你出来,再摔一次丧盆!”
“张哀?”孙二娘叫了一声。
“孙董!”张哀看见孙二娘,惊喜地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