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翠哈和小丁丽来到医院，孙二娘还在抢救中，她对自己有多狠，手腕上的血管无一例外地全都被割破了，失血过多，缝合也是困难的。
    手术室外面等候的有孙二娘的秘书，还有几个亲戚，亲戚当中竟然还有淑芬，两个人的眼神对视了一秒钟，小丁丽把脸转了过去。
    墙角一直蹲着一个人，双臂抱着头，看不清模样。
    哥哥丁军随后也到了。
    丁军过来和妹妹小丁丽以及表妹吴翠哈打招呼，他显然也看到了淑芬，他比妹妹小丁丽更加沉稳，装作不认识淑芬。
    “丁军！你过来！”墙角的人说话了，他的手臂放下，露出来一张中年男人的脸，怯怯的表情，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丁军走过去，悄声说：“老白，起来！我妹妹们都来了，来认识一下！”
    被叫做老白的男人，眼睛瞟过来，在小丁丽和吴翠哈的脸上巡了一圈儿，低下头不吭声。
    “老白，快起来！我妹妹翠哈是神婆，让她给你算算！她算得可神了！”丁军故弄玄虚地压低了嗓音说。
    叫老白的男人一下子窜起来，吴翠哈和小丁丽都没看清，他已经到了身边。这个男人皮肤细腻白皙，大眼睛配上长睫毛，挺直的鼻梁，还有一张大小适中的嘴巴，放在一起就是很完美的一张脸。
    “丁丽，我亲妹妹，小时候你们见过，后来老白就不怎么来咱家了，他害怕丁秀，丁秀每次看见他都说教！白天孝，丁丽你还记得吧？你不会只记得丁秀吧？”丁军仔细介绍着，嘴角好流露出坏笑。
    小丁丽盯着白天孝看了半天，这张脸值得多看几眼，看了会很养眼的中年人实在太罕见了。但是脑子里怎么也想不起来以前见过这个人，说到害怕丁秀倒是有点印象。
    “白哥！你以前就长成这样吗？”小丁丽的直白，瞬间让大家变得更加熟络。
    “他以前长得像虾米一样，瘦得前心贴后心，后来他开了饺子馆，越做越大，人也跟着发福了，别人发福都是胖变形，他发福却是越来越水灵了！”
    丁军说完自己都忍不住乐了，又赶紧憋回去，孙二娘生死未卜，这个时候，笑起来被人家看见那可就不好了。
    “这位是我表妹，有名的神婆！不是一般的厉害！前些日子去我店里，让我把老板台那里改一下的就是她，说老实话，我要是听了她的话改了，是不是就不能有祸事了？”
    丁军的话千真万确，他已经想到最坏的后果，经营这么多年的饭店如果因为这件事没有了，心肯定会如刀割般难受，他甚至想像白天孝刚才那样蹲在角落里了。
    “神婆妹妹！给我看看吧！求你！”白天孝说着话，眼泪噙在眼圈里，微微上翘的大长眼睫毛托住泪珠儿，看着让人生出怜惜之情。
    “我们那边说！”谁能受得了这样帅的一个男人眼泪汪汪？吴翠哈指了指走廊尽头的窗户，小声说，她看见淑芬的眼睛不停地哀怨地瞟着这边。
    四个人鱼贯而入，走到走廊的尽头，这样说什么话也不怕被淑芬这边的亲戚听到，淑芬居然和孙二娘家是亲戚，这让人无法不想，世界太小了，圈子太窄了。
    “孙二娘！”吴翠哈对着天花板叫了一声，停下来仔细听，没有任何回音。
    小丁丽和丁军都不解地看着，不明白吴翠哈突然喊孙二娘的名字干什么，白孝天突然说：“她，她不叫孙二娘，她的本名叫孙艳丽！”
    “孙艳丽！”吴翠哈又喊了一声。喊完瞪着眼睛等着，半天没有听到回音才长出了一口气。心里又觉得挺好笑，孙二娘原来的名字居然叫艳丽，和她这个人完全不搭。
    “她会死吗？我真没想到她那样凶悍的女人，能自杀！”白天孝痛苦得手足无措，在墙上挠了几下，才停下来。
    “不能！”吴翠哈简短地说，她没有听到李小宝的回音，就应该是没事。
    “真的？”
    “真的吗？”
    白天孝和丁军两个人同时喜出望外地问道。
    吴翠哈点点头。
    小丁丽也松了口气，孙二娘再不招人喜欢，她也不希望这个人死了。
    淑芬在远处观察了半天，这几个人好像是在算命，那个长相英俊的男人一会儿悲，一会儿喜，看样子算卦的结果挺满意，她看到老头的儿女都来了，心里像堵着一道城墙拐弯儿，尤其是她一想到老头的儿女知道两个人离婚以后的那份喜悦，她就气得心脏要崩成碎片。
    当她看到老头的儿子、闺女脸上都露出笑意时，认定了他们就是在嘲笑自己，再也控制不住，鬼使神差地走过去。
    这边的四个人都看到了淑芬，只有白天孝不认识淑芬。
    “挺高兴啊，你爸那个老头离婚了，是不是挺合你们的心意啊？”淑芬的牙缝里迸出的话，字字句句恨不得都带着刀。
    小丁丽听出来淑芬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个女人，离婚后还是第一次遇见，和之前结婚时好像老了好几岁，眼角、嘴角、以及法令纹都是向下低垂的，和父亲丁红全轻松愉快的情绪比起来，小丁丽忽然觉得淑芬真可怜。
    “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们反对，是因为我们的母亲才走不久，尸骨未寒就娶亲，我们接受不了，我们接受不了的是这件事，而不是你这个人！你们已经结婚了，这么快就离婚，不是我们愿意的！”小丁丽说出来的话，让淑芬瞬间破防，捂着脸嘤嘤地哭起来。
    小丁丽走上前拥住淑芬，淑芬的肩膀还在不停地抖动，哭得撕心裂肺的。
    “他太绝了，即使是离婚，也还是两个人的事，他让我们单位上下都知道了，还是老头嫌弃我，我在单位都没脸待下去了！”淑芬的委屈一发不可止，边哭边说。
    小丁丽虽然没上班，但是对于单位里的人情世故还是知晓的，白天的时间都在单位里，上上下下的流言蜚语，到底有多厉害？那是可以杀人的！父亲老丁这一手实在是太狠太无情了。
    “不行你带着孩子换一个城市生活吧，流言可以诛心！”小丁丽突然冒出来的话，让淑芬停止了哭泣，抬起头仔细想想。
    “家属都过来！”手术室里出来大夫了，大声招呼。
    几个人齐刷刷快步跑过去，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仔细听。
    “都是孙二娘家属？孙二娘没有脱离危险，血管几乎全割断了，力气实在太大了，现在虽然缝合，但是还不能确定患者可以血流通畅，万一有哪条血管没有缝合成功，还会出现更大的出血！家属都来了就做好心理准备，把后事安排好！”
    “她儿子还没有回来，出国了！”人群中有人说。
    “哎呀，这么年纪轻轻的，万一孩子都没见到，这可怎么好啊？”一位年长的妇女抹着眼泪说，周围开始传出哭声，有真心实意的哭，也有随声附和的哭。
    包括那个淑芬，淑芬和孙二娘是姨表姐，孙二娘的妈和淑芬的妈是亲姐妹，只是孙二娘的母亲几年前就去世了。
    白天孝听得明明白白，孙二娘随时还有可能死去，他又开始自责了，噙在眼圈里的眼泪，长眼睫毛再也托不住，劈里啪啦地滚落，他捂着头蹲下去，刚刚神婆带来的那点喜悦，早就湮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