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二和老伴两个人吃完面,吴老二一抹嘴说:“翠哈,你知道昨天来你家趴窗户的人是谁吗?”
“不知道,没看清人,我抹了一脸的炉灰,把外面的人吓得‘啊’的一声倒了,我也没敢出去看!”
吴老二笑了,拿出烟袋锅,不紧不慢地倒上烟丝,点上,狠狠地抽上一大口,吐出一股白烟儿。
“说啊,死老头子,我们俩都等着你说呢!”二大娘等不及了,抱怨起来。
“你们猜不着吧?这个屯子没有一件事可以瞒得过我吴老二的眼睛!”吴老二自豪地说。
“说不说?”
“说!是老房家的老大!”
“啊?”我惊呆了,难以置信,房家的老大就是房瑞霞的大哥房瑞东,当年和三霞来过吴家打架,此后就没有过任何交集,他怎么可能大晚上来趴吴家后窗户,他来趴窗户目的何在?
“他来翠哈家趴窗户干什么?他不是有媳妇嘛?难道是吃着碗里的惦记锅里的?这人那,真没法看,谁能想到老房家的房老大能干出这样的事!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让翠哈给吓昏了,摔坏了脑袋,我说怎么一大早上就上卫生院去了,闹了半天没好事啊!还是你狡猾,能看出来,我就没想到!”
二大娘一拍脑袋明白了。
“那你看,吴老二的脑瓜可不是白给的!翠哈这点随我,脑袋好使,还知道抹一脸炉灰吓唬人!吓唬得对!咋不吓死他呢!”吴老二得意洋洋之余,还没忘记夸赞了一下侄女。
“我好长时间没看见房老大媳妇了,干仗了?媳妇没在家,他就动了歪心思!这男人啊,咱们家可没有这样的人啊!”
二大娘这个时候也不忘了标榜一下自己家,实际上就是在夸赞儿子吴祥霖,她大概忘了老两口子被赶出来的事。
“他媳妇去城里做保姆了,听说伺候老头,一个月不少赚,房老大自己在家种地,就不安分了呗,再挣钱也不能把男人一个人搁家里,那玩意儿不是散养的东西,散养时间久了,容易出问题!”
“有钱赚还不知足,没钱穷死就好了啊!我要是能出去赚钱,我也不在屯子里待着,一年到头累死累活的也看不着两个钱儿!”
“那是你愿意,儿子媳妇都懒长毛了,就咱俩老的干还不知足,今天撵明天撵的,他们再叫我回去,我是不回去了,要回去当老奴隶你自己去吧!我就在大侄女这儿,和她还做个伴!”
吴老二说着话,把外衣一脱,站起来在大柜上拿下来一个褥子铺好,又把被子和枕头拽下来,自己躺下了。
“唉!你还先躺下了,他们叫我回去,我就回去,自己的儿子、孙子,我就记不了仇,多干点活也累不死,先说一家人都在一起,不像老房家,早晚把家过散了!”
二大娘也过去拿被褥,炕桌还没撤,两个人都躺下了。
吴翠哈没话说了,一个人把碗筷收拾下去,炕桌搬下来,摆到墙边。
“翠哈,你也上来一起睡吧,炕头给你留着,你睡炕头!”二大娘看见吴翠哈站在地上,指了指炕头说。
“不了,我去东屋睡,二大娘,书递给我!”吴翠哈的书被放在窗台上,她想要拿过来就要上炕。
二大娘起身把书拿过来递给吴翠哈,顺便还瞅了两眼。
“翠哈,看不出来你还挺爱学习啊!当年都退学的孩子,现在居然爱看书了,这可是新鲜事啊!你看的这是什么书啊?不会是恐怖小说吧?”
“我看的是一本讲笑话的书,本来也没文化,太深奥的书也看不懂,只能看个热闹!”
吴翠哈拿着书往外走,故意说是讲笑话的书,避免二大娘多想。
“我说的呢,你也不是学习那块儿料啊!那我们俩睡了,翠哈呀,暖壶里有水吗?渴了,想喝口水!你给二大娘去灶房里拿一个小盆,倒满热水放炕上晾着,晚上喝方便!你有事就叫我们!家里多了我们两个老的,就多了很多人气,你也不用害怕了,多好啊!好好睡个觉吧!”
二大娘说着,自己挪到炕头,伸手把灯关了。
“往死里吃卤子,齁着了吧?”二大爷冷不防冒出一句。
“睡觉还闭不上嘴!死觉!”
吴翠哈一个人来到东屋,东屋没有烧火炕,屋里凉凉的,她本来想将就一下,又一想何必对不住自己呢,就来到灶房,把大灶前的柴禾抱到小灶前,塞进灶坑里,点着了。
炉子里的柴慢慢燃烧起来,温度也就上来了,清冷的东屋变得暖和起来。
“翠哈,你不是一个人又做什么吃的了吧?”西屋二大娘不放心的声音。
“我烧烧炕!太凉了!”
西屋里不再作声,吴翠哈蹲在炉灶前,看着柴火都燃烧殆尽才起身回到东屋。
炕上暖和了,她拿出被褥铺上,自己抱着书靠在墙上,脑海里突然意识到一个棘手的问题,吴老二和老伴以后会不会经常这样堂而皇之地住在家里,美其名曰是陪着侄女,自己又不能拒绝,又要心领人家的好意,这该怎么办呢?
关键是他们两个要是天天来,自己就会感到有负担了,自己一个人愿意吃就做饭,不愿意吃就不做,可以很随意。
这老两口来了,大吃二喝不说,还挑三拣四,吃了也是满口的不满意。
这可怎么办?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好主意,无奈地躺下,举起书开始看。
“吴翠哈!你睡了吗?我找你有事!”
吴翠哈听见喊声,侧着耳朵仔细听,好像是隔壁的院墙上传来的。
“翠哈!你睡了吗?有人喊你!二大爷和你一起出去看看啊?”吴老二打开西屋的门,走出来站在灶房里问。
“是柳丁!我这就出来!”她跳下炕趿上鞋子走出来。
灶房的灯已经打开,吴老二在大锅灶前等着。
吴翠哈走在前面,来到院子里。
“吴翠哈!我!是我!我在这儿!”柳丁趴在院墙上对着吴家院子里喊。
“我说柳大厨,大晚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吴老二带着怨气回了一句。
“二大爷,我媳妇高烧两天了,打针吃药都不好使,我这不是着急嘛,想让翠哈给看看,不会是冲着啥了吧?”
“我都不会算了,恐怕不行!”
“你可别说不行啊!救命的事!你给看看,不是冲着啥,我明天就领她去城里的医院看,要是冲着啥,你给破一破解决了不就更好了!你快来,我把大门都打开了!”说着柳丁跳下院墙,脚步声往大门去了。
“翠哈,去吧!邻居住着,二大爷陪你去!”
“那,那我回去拿点东西就去,你在这儿等我!”吴翠哈转身回屋。
西屋的灯亮着,二大娘穿好衣服站在门口,等着吴翠哈在香案底下拿了两张黄纸符,又拿了一炷香,还在墙上糊着的报纸上拿了一根针别在衣襟上,跟着吴翠哈一起走出来。
“老太婆,你干啥啊?在屋里睡你的呗!我和翠哈一会儿就回来!”吴老二盯着老伴说。
“我也要和你俩去,我可不一个人在屋里待着!”二大娘非常肯定地说。
吴老二晃了晃脑袋说:“唉,老太婆,要是我以后走在你的前面,你一个人可咋办啊?这胆子啊,一个人在屋怕个啥啊?你都这么大岁数了!真愁死个人!”
“那你就别先走,把我送走了你再走!”二大娘快走了两步,挎着吴翠哈的胳膊走在前面,吴老二跟在两个人的后面。
吴翠哈把自家的大门锁头拿着,在外面锁上,三个人一起来到柳家,柳丁早已在门口等候,一起等候的还有柳丁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