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老太太走出去，吴翠哈拿起墙根的扫帚，开始打扫地上的香和香灰。
    “吴翠哈，十五？十五能算不？”老太太又悄无声息地跑回来，趴在门口望着屋里问。
    “不能！”吴翠哈拿着扫帚用力地向门口扫。
    结果，老太太没有闪躲，还大模大样走进来，坐到炕上。
    “今天你算也得算，不算也得算！”老太太的嗓门提高了八度，想用声音震慑眼前的神婆。
    “你喊破嗓子也没有用！快走！我一天只算三个，别占着茅坑！今天我就不给你算！你儿媳妇的死期找别人算去吧！”吴翠哈毫不客气地拒绝老太太。
    “行！行！给你二十，算吧，不准可不行啊！”老太太从衣袋里掏出一卷纸币，仔细数了两遍，不情愿地交到吴翠哈的手里。
    吴翠哈没有伸手接，而是瞪着眼睛说：“不算！二十也不算！快走！”
    “二十你也不算？你是不是疯了？放着二十元钱你都不赚？你一个神婆，不看卦问事情，你想干什么？赶紧给我看！”老太太把手里的一卷钱摔在了吴翠哈的脸上，大叫道。
    吴翠哈不再说话，用手里的扫帚把落在地上的钱统统地向外扫。
    “你行！你真行！坏坯子！不看就不看，离了你，地球还不转了呢！”老太太这时看明白了，今天这个卦断然是看不成了，只得弯腰拾起地上的钱。
    “该轮到我了吧？”屋门口响起一个男人粗声粗气的问话。
    “我还没算完呢，急什么急？着急要投胎啊？”老太太刚刚把地上的钱都捡起来，揣进衣袋里，听到男人的问话，立刻怒气冲冲。
    男人的脾气更大，立刻堵住门口，瓮声瓮气地大喊：“你这个老太太会不会说话？不要等投胎，这一世人就没做好！你给我道歉，不道歉别想走！”
    “我给你道歉，想得美！呸！”老太太也没想到这个男人火气更大，但是话都说到这儿了，也没有办法退缩。
    “您进来，我这就给您算！”吴翠哈当然不想让两个人在自己家里打起来，况且对待这样的老太太，男人未必能占上风。
    “你不给我算，就别想给别人算！我不能白来！”老太太横在门里，不打算让开地方。
    吴翠哈看着老太太的那张脸，又想起她儿媳妇苦瓜脸女人的那张脸，心里感叹，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这人啊，难怪她的家里会那样，生病了怕万一死了不给治。就是这样的人品，才能造就那样的家风。
    她不禁叹了一口气。
    “我今天说了不给你算，就是不给你算！你再无理取闹，我就要请仙家做法，保护我这个神婆！走不走自己看！事儿大了我可管不了！”
    老太太听罢，狠狠地白了一眼神婆，抬起腿走了，走了两步，回头说：“你去算，她算卦只要一元钱，不满意还可以拿回来!我儿媳妇就在这儿算的，给了一元钱，她算得不准，又拿回来了，不能让她赚昧良心的钱！”
    老太太咯咯笑了几声，欢快地走了。
    “什么人呢？”那个男人歪着头，看着老太太的背影，忍不住又说了一句。
    男人长得像黑铁塔一样壮硕，一张脸黑里透着红，小眼睛，大嘴，说话的时候，隐约可见两颗龅牙，大概是龅牙的缘故，让他鼻子下面显得比一般人突出，他看着大约四十上下的年纪。
    “坐吧，你要算什么？”吴翠哈不想解释什么，直接问。
    “我，我想算算我儿子的运势，从他出生，我就没少给他算卦，都说他将来是个人才，能赚大钱，命中财库装老多钱了！几辈子都花不完！可是，可是我怎么到现在也没看出来财气在哪儿啊，听人说，你算得可准了，我就想来试试，前几天来，你家有事，今天来，总算能排上，真是太好了！”
    男人眉开眼笑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
    “你儿子？多大？生日时辰？”
    “我有三个闺女，一个儿子，儿子是最小的，可以说是我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在我们家，儿子可金贵了！”男人说起儿子，表情都变得虔诚了。
    “多大？生日时辰？”
    这个男人说了半天，也没说到神婆问的问题上，没办法，吴翠哈只得又问了一遍。
    “五月二十八，八点零八分，都说男占二五八，我儿子的生日时辰全占上了，你说多难得啊，生下来就不是一般人！要不那么多算命的都说...”
    “多大？”吴翠哈打断了男人的话，再问。
    “十七！”
    “我现在上香，你一会儿把钱放在烛台下，多少看着给！还有啊，命是天注定，不要总给孩子算，会把福分算薄的！”吴翠哈说完起身走到香案前上香，把三根香都点着了，插好，还不忘了拉开抽屉扫一眼，不禁大吃一惊，牌位上丁红之的照片也变得模糊了。
    她的心开始扑通扑通乱跳，脸上努力掩饰住慌张。
    “你这个人挺怪，依我看你就明码标价，算一次多少钱，这样就不会被老太太那样人占便宜了，给一元钱来算卦，也真是太不要脸了！也不怕仙家来找她算账！我给十元，这就给你放在烛台下面了。”
    男人看起来很大方，嘴巴也爱说，没人问自己都能一直说，并没有注意到神婆的异样。
    吴翠哈现在心里想的是，抽屉里的牌位，照片都模糊了，是不是亲人们都投胎走了，以后不能在背后帮助自己了，那自己算卦看事情还能准了吗？
    人家算卦都是要供奉各路仙家，自己这些年只供姥爷丁三四，现在还多了母亲丁红之，之所以没有供父亲吴老六，是因为父亲不善言辞，不想让父亲有压力。
    如果亲人们都远走了，自己这个神婆的活计，应该不能继续了，她的心里是真的慌张。
    眼前这个男人，给儿子算的财运，自己究竟能不能算准，她现在已经没有十足把握了。手心里开始出汗，湿冷湿冷的汗，手心里都要窝成水珠儿了。
    “行了，神婆，你给看看！我儿子的运势！主要是那个财运！”
    “你儿子的生日的确是个难得的好日子，可是时辰不好！影响三十岁以前的运势！”
    “什么？你说我儿子的时辰不好？我看了那么多算命的，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说！”男人不高兴了，黑红脸变得更黑了。
    “你让说实话，我就说！不让说，我可以不说！你拿着钱就走吧，另请高明！”
    吴翠哈知道了，一般算命的，听到这个男人前面的话，都会顺势说好话，所以他算了那么多，都是财运亨通之类的话。而自己说了不中听的话，男人的怒气眼看着就按捺不住了。
    “呃，那我儿子的财库呢？那些大的财运呢？都会受影响？”男人还是不愿意相信，有人在说儿子运势当中的不好。
    “三十岁前，踏踏实实地工作，种地也好，做小生意也好，都要脚踏实地去做，三十岁以后就会财库大开！”
    吴翠哈说的这些，根本不需要看卦，这个男人说起儿子的样子，就知道他的儿子娇惯得不得了，男人说到现在看不出来孩子的运势好，那肯定是孩子整日游手好闲，就在家里等着天上掉馅饼，这样的情况，天大的好运都不会降临的。
    这吴翠哈还是收敛着说的，三十岁以后会财库大开？这句就是忽悠的话。
    “那么大的财运，还用做什么做啊？你，你算得不准！难怪那个老太太生气！我也生气！”男人一睹气，走到香案前，抽出自己的十元钱，气哼哼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