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翠哈端着两盘子菜，胳膊上挂着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两个酒杯。来到了地头两座坟墓前，把两盘子菜放在两座坟头前面一块平坦的地方，这块平坦的地方是特意铲平的，上供的时候供果香烛都摆在这里。
    她打开菜盘上蒙着的塑料袋，是两盘素菜，两盘荤菜都被自己刚刚给扣在地上了。
    现在也只能把两盘素菜摆好，酒杯摆好，坐等荤菜和酒了。想想自己不止一次在晚上来到坟前，好在是自己的亲人，即使心里有些打怵，也还是可以忍住的。
    “姥爷啊，老爸啊，你们俩要稍等一会儿了，菜被我在来的路上摔飞了，小宝又回家去取了，酒也碎了，今天太多让人闹心的事儿，一路上就想着这些倒霉事，才会摔了一跤，哎呀，鼻子都摔坏了，还挺疼呢！”自己索性坐在地上叨咕着，担心只剩下两盘素菜，姥爷他们会挑理。
    晚间的坟前，总会刮起风，上次就刮了旋风，这会儿，小风乍起，吹得吴翠哈的鼻子磕坏的地方，像漏风了一样，自己也没有镜子，看不到自己鼻子坏成什么样，手一触碰就疼得受不了。没办法，只能咬着牙忍着，风不断地吹过来，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
    黑暗中，有人在薅我的头发，还有人用手指摸我的鼻子。
    “你看看，心大不？还睡上了！吴翠哈！翠哈！”
    吴翠哈听见有声音在叫，坐直了身子想看看，可是太黑了，黑到自己伸出手，都看不见。
    “谁？谁喊我？报上名来！”
    “死丫头，连我都听不出来了？你猜猜是谁？哈哈，丁三四还记得不？还有吴老六，你不会把我们忘了吧？”黑暗中说话的是两个人。
    “丁三四？那不是我姥爷吗？吴老六？爸！爸呀，是你吗？”吴翠哈惊喜地叫起来。
    “嘘！死丫头，快别叫魂了！一会儿小鬼来抓我们了！”吴老六说话声音很低，听着有些贼溜溜的。
    “啊？为什么来抓你们？你们俩干了什么坏事了吗？”吴翠哈被父亲吴老六的话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声音会自己控制不住大小。
    “没干坏事!这不就是因为我们俩赖在这里没走嘛！”吴老六的声音很小，不使劲儿听，都很难听清楚。
    “对啊，你们俩怎么不去投胎？赖在这儿干什么？”
    “哎呀，我们在这儿等你妈，等聚齐了一块走！”姥爷的声音比起吴老六的还是更硬气一些。
    “这个事儿也可以等？对了，姥爷，公鸡死了，你跑哪儿去了？”
    “公鸡是被小鬼发现才死的，我现在不敢那么明目张胆了，最近小鬼来得可勤了，你妈也撵我们走，说我们再不走，她就......”
    “她就什么？”
    “哎呀，你也不懂，就是给我们送点吃的吧，我都饿了！”吴老六明显在打岔，不和女儿继续说。
    “翠哈，你最近多算点，以后我们走了，你不一定有现在的功力了！”姥爷想了想，诺诺地说道。
    “姥爷，我算命的时候，是不是你们俩在帮我？”
    “你说呢，不然就凭你，怎么会看得那么准？你这孩子就是傻，你抓紧算，算完再给破解，破解才赚钱，你多赚点钱，小宝结婚了，小宝媳妇不是还朝你要城里的房子吗？你不多干点，房子从天上掉下来啊？”
    “是啊是啊，翠哈呀，你要多干点，我们帮你，万一以后我们走了，你自己咋办啊？”吴老六满心的不放心一点都没有掩饰。
    “你们不走会怎样？”一想到他们走了，自己心里就变得没底了。
    “不走？不走的话，呃，好像也不知道啊？我们倒是想一直在这儿帮你！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爸，要不咱俩先别走了？”吴老六看来是活心了。
    “你知道个啥啊？别瞎说！翠哈，你今年烂桃花缠身，就是桃花劫，你听姥爷的，别动心！这些个都是烂桃花，挺过去，明年就好了！”
    “明年？您是说这一年都是烂桃花？”
    “嗯，到处都是烂桃花，狗尾巴花看到你都得开，没办法，今年就犯这个！破不了！”
    “我的天哪，一年，一年都是烂桃花？”
    “妈！妈呀！你咋还睡着了？守着两个大坟头，你还能睡着？你可太厉害了！我担心你害怕，都跑冒烟儿了！你瞅瞅我这汗出的，热死我了！”李小宝的声音传来，还不停地摇晃着吴翠哈。
    “姥爷！你说那个烂桃花......”吴翠哈还在说，脑袋里虽然知道李小宝在喊，下意识里还沉浸在那一处黑暗里。
    “妈！你和谁说话呢？什么烂桃花啊？”李小宝抓住母亲的双臂，硬生生把人从地上拎起来，“妈呀，坐地上多凉啊！你这么大的人，怎么也不知道照顾自己啊！你刚才在喊谁？是你姥爷，也就是我太姥爷吗？你，你可别吓唬我啊！”
    吴翠哈使出全身的力气，才睁开眼睛，浑身软绵绵的。
    “小宝，你回来了？”
    “哎呀，吓死我了！你一张嘴喊我太姥爷，我琢磨着你和我太姥爷那边接上头，唠起来了，那也太吓人了！”
    吴翠哈的头昏沉沉的，眼前还是那一片黑暗，和两个自己熟悉的声音，虽然没有看见他们，但是能切实地感受到他们就在身边，而且是他们，一直庇佑着自己，帮助着自己。原来，那些可以预知的那些未来，都是自己最亲的人在暗暗指点，还以为自己越来越会察言观色，其实都不是，没有他们，自己这个神婆什么都不是。
    吴翠哈的眼睛湿润了，他们活着就无时无刻地保护着自己，他们故去，依然不肯离去，依旧活在自己的身边，想尽办法帮助自己，自己是一个没爹没妈的孤儿，可是却拥有世界上最多的亲情。
    “妈，你站在这儿，我来做，你看着，哪里做的不对，你告诉我，以后这些事都让我来做，你教我！”
    李小宝蹲下身子，把又取来的两盘菜摆在先前的两盘旁边，拧开酒瓶盖，把酒倒进两个酒杯里，恭恭敬敬跪下去，面向坟头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太姥爷，姥爷！您二老在上，请受小宝跪拜，小宝明天就要成亲了，我也就正式长大成人了！你们以后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姥姥和我妈，还有我们家的老宅院，姥姥今天特意让我们送来四个菜，取四平八稳之意，二老请祝福小宝吧!”
    说完站起身，拉着母亲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