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二自己掀门帘走了进来，看见丁红之和胡立在灶台前忙乎，停了下来，站在那里盯着胡立看，胡立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便喊了一声：“丁姨！这位是......”
    “二哥，你来了？二嫂呢？没和你一起来啊？”丁红之头都没抬地问了一句。
    “她啊，那个老犟种，非要给咱孙子把衣服洗了再来！”吴老二嘴上不屑地说着，眼睛还是一直盯着胡立在看。
    “这就是新媳妇？看着还挺水灵的，还别说，小宝真有眼光！这小媳妇好看得很！”吴老二对胡立的容貌还是很满意的。
    “妈妈！妈妈！我要吃那个在城里买的糖，你给我拿！”李方翠跑出来，拽着胡立的衣襟儿喊。
    吴老二的眼睛睁得老大，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拉住李方翠的小手问：“孩子，你叫她什么？快说！”
    李方翠突然被一个老头儿拽住，吓了一大跳，死命甩开吴老二的手，扑到胡立的身后，抱住胡立的大腿，惊恐地看着吴老二。
    “二哥，你把孩子吓着了！这是她的孩子，怎么了？有孩子的不行吗？”丁红之冷冷地说。
    “原来是带拖油瓶的啊！我说这么好看的女子怎么肯嫁到屯子里来呢！”吴老二抬腿走了，进屋还不忘了冷笑一声。
    他们的话，吴翠哈坐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见吴老二进来，才站了起来。
    “二大爷来了？吴祥霖和春红怎么没有一起来啊？一大家子来多好啊！不然二大娘还要做饭，太累了！”吴翠哈故意提起吴祥霖和春红，他们家春红没有拖油瓶过门的，家里都要打出狗脑袋了，谁家又比谁家好多少呢，要不说出点让他心塞的话，他好像忘记了自己家里的情况了。
    吴老二挠挠脑袋，笑着说：“我可不是爱占便宜的人，都来吃，你家多破费啊！对了，翠哈，我刚才在门口看见李诚实了，听说你们俩和好了？都这么大岁数了，依我说，早就该和好了，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想要啥样的啊？李诚实现在不比你强多了嘛，人家大公司开着，你呢，一个算命，还想攀啥高枝啊！挺好！借着孩子成亲，你们两个也那个啥......”
    “二大爷，谁说我要跟他和好？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瞎说的？我攀高枝？他不配！他是个什么玩意儿！还高枝呢？掰了填灶坑吧！我一个算命的怎么了？来，二大爷，我给你算算，看看你家最近怎么样？”
    “那不用，我可不算那玩意！都是糊弄人的东西！你别给我整那一套！”
    “二大爷，今儿我还就不信了！来，我非要给你算算，不准不要钱！”吴翠哈撸了撸袖子，一副不算算就不能善罢甘休的样子，吓得吴老二一直在往后退。
    “妈！妈！你看谁来了！”李小宝一喊“妈”，吴翠哈的心就在翻腾，只觉得没好事。
    李小宝身后跟着一个人，个子才到李小宝的肩头，弓着腰，走路蹒跚。等李小宝进来，闪开身子的时候，吴翠哈一看，是一个老头，脑袋中间是秃的，外圈长了些许杂草一样干枯的头发，头发上还沾着几根干草。
    “你是？”吴翠哈一时间蒙住了，看着好像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张怀礼！你忘了？吴翠哈！你的心是牛心啊，你，你竟然把我忘了？”声音是苍老的、颤抖的、愤怒的。
    “张怀礼？”吴翠哈的大脑飞速盘旋，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个人，这不就是二妮的父亲吗？当年见我生的是女孩，就偷偷地离开，这个男人，阴魂不散地出现了。要知道他离开这么多年，没有任何消息，曾经以为，以为他肯定是死了，不然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像消失了一样？要不然就是他走得决绝，一点儿留恋都没有。
    “对！如假包换的张怀礼，你想起来了？”张怀礼的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张怀礼？你变化可太大了吧！你走的时候不是这样啊！现在都变成这副样子，走在大街上，我是认不得的！我记得老六还托我打听过你，我打听了很多地方，都没有人知道你在哪里？你去了哪儿啊？是逃荒去了吗？哎呀呀，现在都老这样了，腿怎么还瘸了？小宝，搬个凳子，让他坐下吧！”一直站在一边的吴老二惊讶地凑过来，仔细看了张怀礼的那张脸。
    “唉！别提了！我这些年遭了很多罪，都是对我重男轻女的这个老思想的惩罚，我在外面吃了太多的苦，终于想通了！人呐，还是要落叶归根啊！翠哈，我回来了！不走了！我都打听了，你还没找，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和你一起过日子，放心吧！我这一次好好对孩子，生女儿就女儿吧！我也不埋怨你了！女儿呢？对，叫二妮，二妮在哪儿呢？让我这个做父亲的看看，我还没见过长大的她呢！她长得像不像我？”张怀礼的脸上泛出光来。
    “你想通了？你就没想问问我想没想通呢？”吴翠哈看着张怀礼的眼睛射出寒光，今儿还真是好日子，能上门的都找上来了，今早怎么没烧柱香，给自己掐算掐算呢？
    “这，这还用说，你肯定是盼着我回来啊！你这些年没有再找，不就是给我留着地方吗？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女人家的小心思！这我还不知道？可不要小看我张怀礼！想和我过日子的女人，呃，先不说这个，我肯定好好和你过，你打死我，我都不离开！这还不行吗？”张怀礼不解地看着炕上的女人，好像他能回来，是给人家莫大的恩赐。
    “你想错了！我没给你留地方！我给猪留地方，都不会给你留地方！要走你就快点！慢了我心里会不高兴！”
    “什么？你让我走？吴翠哈，你疯了吗？你说什么？没给我留地方？你给姓朱的留地方？你！你！孩子我都跟你生了，你就让我滚蛋？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绝情的话？”
    “对！我就是绝情！孩子生了？那是当年我瞎眼睛了！但是现在不瞎！我就是让你滚蛋！不用犹豫！孩子和你没关系！她没有父亲！她有妈就能活，活得还好着呢！不用你来关心！我说的都是心里话！你要走就快点走！我一刻钟也等不了了！”
    “吴翠哈！我就不相信你是真心让我走的！你让我见见二妮！你不让我见孩子，就是不对！我凭什么不能见见自己的孩子？我是她的父亲，没有我，哪来的她？今天你不让我见到孩子，我是不会走的！你非要赶我走的话，就打死我吧！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张怀礼说完，一副耍无赖的样子，坐在板凳上，抱着两只手臂，一条腿还有节奏地抖起来。
    “妈！妈！我们回来了！”
    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二妮和三妞的声音，好巧不巧，孩子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