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的事情就这样落实给了柳丁,吴翠哈松了一大口气。
忽然感觉结婚最重要的事儿就是喜宴这一项了!其他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呢!自己的这个脑袋瓜子啊,好像不转弯儿一样了。
头还有些疼,使劲一晃,里面好像要四分五裂了,奇怪呢,明明昨晚睡得快昏死过去,怎么现在浑身上下还是疲惫不堪呢?我想,可能是打跑张大利那件事累的吧。
差一点就回屋了,又想起来要去二大爷吴老二家通知一声,屯子里的人吴翠哈还真想不起来要通知谁了,还是和二大爷商量一下,这方面,二大爷一定是经验极丰富的。
二大爷家院子门大敞四开,院子里有人在说话,不,好像在吵架。吴翠哈直接走了进去,二大爷站在院子里掐着腰,瞪着眼珠子瞅着儿媳妇春红,而这边的春红和吴祥霖毫不示弱。
“你那个儿子是个什么玩意儿呢?还敢对他奶奶吹胡子瞪眼的,一盆水泼过来,都浇到奶奶身上了,你们是瞎吗?还是不喘气的?妈的,养儿养儿,我这不是养出大冤种来了吗?”吴老二越骂越气,一张脸由红变紫。
吴老二的老伴在一旁拽着吴老二的衣角,示意吴老二少说两句。
“你说谁不是玩意儿呢?你给我说明白了!谁家奶奶给孙子洗个衣服这么费劲?不喊都不知道动,不知道谁是不喘气的!冤种怎么地?冤种也是你自己造的,怨得着谁啊?活该!”春红掐着腰,上前了两步,尖利的嗓音一冒出来,就完胜了吴老二的气场。
“我,我这不是感冒了嘛,身上有点没劲儿!”吴老二的老伴委屈地说了一句。
作为儿子的吴祥霖站在春红的身后,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哎呦!二大爷!这是怎么了啊?快都消消气儿!”吴翠哈故作什么都没看见,走进来就开始大声说话。
“翠哈来了?”吴老二立刻换了一副表情,热情地招呼着。
“翠哈,你怎么来啦?”吴祥霖一脸惊奇地问。
春红一看是吴翠哈进来了,抬腿走了,看都没看一眼。
“二大爷啊,这是唱得哪一出啊?”
“也没什么,就是小兔崽子不懂事,把一盆水泼了过来,都溅到你二大娘的身上了,现在这天儿多冷啊!我正臭骂他们呢!”吴老二解释着,明显在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
屋里“砰”的一声,扔出来一个铁盆,砸在地上,弄出很大的动静,想必是春红听了吴老二的话,故意干的。
“呃,唉!”吴老二尴尬地摇摇头,旁边的老伴拿起衣襟儿擦了擦眼泪。
“二大爷,我家小宝明天结婚,我妈特意让我第一个来和你们商量一下,我爸走得早,家里也没有主事儿的人,只得麻烦二大爷和二大娘了!”
可能是吴翠哈的这番话说得让二大爷动容,二大爷竟然激动起来,要说话的嘴还抖了几下。
“翠哈呀,瞧你说的,这不还有你二大爷呢!小宝结婚是大事儿,家里没有主事儿的人怎么行?你有什么需要二大爷做的,就尽管说!”二大娘一改刚才的委屈,整个人来了精神头。
“是啊,我弟弟走得早,家里这边有啥大事儿,翠哈不要见外,你不来找二大爷还能找谁啊?再说了,二大爷这些年在屯子里的声望你是知道的,我吴老二言语一声,大家还是要给面子的!”吴老二说着话,还背起手,昂着头,当真是很神气的样子。
“那我就说了,我实在不知道怎么通知屯子里的乡里乡亲,我家也没有啥亲属,全仰仗二大爷啦!日后,家家户户有红白喜事,我也会悉数到场还礼的!”
“那没问题!不过,小宝是要娶谁家的姑娘啊?我怎么没听说小宝定亲了呢?”
屯子里都是这样的,定亲就要办酒席的,结婚再办酒席,孩子满月办,各种过往,林林总总。李小宝这么快就要成亲,上哪儿办得出来订亲宴啊?吴翠哈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实话实说呢?想了想,还是先不说了。
“这是亲戚给介绍的,不是咱们本地的!等明天您一去,就见到了!这边您帮我挨家通知一下,辛苦二大爷二大娘了!亲事办完,我带着两个孩子前来上门道谢!”
“一家人不用说外道话,有事儿忙不过来的话,你就过来喊我们!”吴老二夫妻俩好像一下子找到用武之地,把刚才和春红吵架的事情抛在脑后了。
吴翠哈走出吴老二家的院子,心里还挺不是滋味儿。二大爷老两口都这么大岁数了,一辈子拼命地赚钱,家里盖起全屯子最大、最气派的大房子,给儿子娶了媳妇又给孙子娶媳妇,最后竟然闹得这样一个境遇,看了让人心里非常添堵。
不过,好在是把通知喜事的任务交代出去,李小宝的亲事这就算是完成大半了。
回去的路上,吴翠哈的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许多,一走起来,才感觉到脚底上的泡还没好,虽然獾子油消了一大半,还有没有完全好的地方,这么一摩擦,疼痛袭来,不得不减缓了速度。
吴翠哈忽然想到,这样的大事,还没有去地头告诉姥爷和父亲吴老六,就直接拐道往地里去了。
地头还是一片荒凉,姥爷的坟头前,地上还有一堆黑色的纸灰。
吴翠哈拾起一根苞米秆把地上的纸灰四处播散,再划拉一些土盖住烧过纸的地方。忙乎了一会儿,看到坟头前变的整洁了,才蹲在坟头前,想要说话,却总感觉到脑子里有些奇怪的画面,飘来漂去的。
她清了清嗓子说:“姥爷!爸!翠哈来和你们道喜了!小宝要和胡立结婚了,明天就在家里办喜事,你们俩高兴吧?高兴的话,你们俩就买点酒菜喝一顿,庆祝一下!”
一阵旋风平地刮起,卷起地上的苞米秆,苞米秆在半空中盘旋着,吴翠哈隐约地听见了声音,“知道了!呼呼......哈哈......我们......喝酒!喜酒!”
吴翠哈揉了揉眼睛,用小手指在耳朵眼里挖了挖,根本不能相信刚刚听到的声音。
她的头痛极了,痛得要炸开了。肯定是头痛得产生幻觉了,两个大土包,怎么能冒出人的声音?风吹过去,感觉背脊发凉,就想仓皇逃窜,顾不得脚丫子的疼,一溜烟儿开始跑。
苞米秆在天上转了几个圈儿,旋风忽然停了下来,静的好像根本没有刮过,苞米秆重重地砸到吴翠哈的脚前,不偏不倚,挡住了路。
吴翠哈抬起脚迈过去,两只脚刚刚过来,苞米秆再次被风刮起,阴魂不散地追过来,她停下来,苞米秆又落在自己的脚前,难道是苞米秆在故意挡住路。此时的吴翠哈,已经冷静下来,不让走,那就是有事要交代给自己。
吴翠哈反而不跑了,走回到地头,站在两座大土包的前面。
“你们俩说吧,想要什么?尽管说!提要求还这么野蛮,不愧是我姥爷!”
姥爷的坟头前有一个空酒瓶子,是上次上供的时候摆的。在吴翠哈说完话之后,瓶子倒了,咕噜噜地滚了过来。
“啊,我明白了!你们俩这是要酒菜啊?你们俩也忒抠门了!就不能自己去买点酒菜啊?得了,大喜事,我是应该安排的,放心吧!我一准儿安排!好酒好菜给你们俩端来!你们就等着吧!”
说来也怪,说完这话,她大步流星地往家走,脚也不疼了,苞米干也不挡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