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哈,我们顶着旺火走,千万别回头看!”张喜喊了一嗓子就往回走。
吴翠哈听罢,在张喜后边跟着,没有再回头看。
这边是有这样的规矩,烧纸都要顶旺火走,寓意是把兴旺带回家。
这些离奇的事情让吴翠哈感到心慌意乱,甚至有些有气无力。
到底是谁挖的洞?怎么就刚好合适?这只大公鸡为什么又在丁秀走后突然死了,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吴翠哈百思不得其解。
“翠哈,现在去我家给大吉看看啊?你现在的状态可以吗?”张喜有些诚惶诚恐。
“我没事儿!去看看吧!”看到张喜这个样子,吴翠哈满口答应。
其实她本想直接回家,和母亲丁红之说说这些疑团,但又不忍心拒绝张喜。
天下父母之为儿女的心啊,都是恨不能舍命去换孩子的命,今晚要是不去,张大吉这个样子,想必张喜看在眼里都是煎熬。
张喜见吴翠哈同意去他家,人顿时兴奋起来,走起路来步伐轻快了许多,吴翠哈在他的身后跟着,不小跑着都跟不上他的速度。
走在张喜的身后,吴翠哈这才发现张喜的头发全部都白了,他的头发应该是一直不剪,长的头发梳了一个发髻在脑后,加上他一直都是穿长衫的,后面看完全就是古人的打扮。
记得以前张喜是黑头发白胡子,看着非常另类,至少是不协调的。现在是白头发白胡子,他这副样子,还真像一位仙风道骨的道人。
“翠哈,你看看,我还用准备点儿什么,方便你给大吉破一破?不过,翠哈,我求你好好给我家瞅瞅,我家这几年就不顺,孩子出事后,败落了,孩子找回来了,才高兴几天,这孩子又变成这样,你这回给我家看看,犯到哪里呢?我这颗心,每日里惶惶不安!再这么下去,肯定是要我的老命了!”张喜说着,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翠哈,你说吧,我给别人家看,有时候也能看出点儿门道,和你是没法比的!但是自己的事,什么都看不出来,就是隔着一层迷雾!”
“张大爷,咱们看看,但凡能破,我都会全力以赴!谁还不是一样,我给别人看事情说得明明白白,到了自己家就不行了!您就别难过了!过日子谁家还没有点儿烦心事啊?万事都顺利的也未必就是好事!”
去翠哈是想劝解劝解张喜,可谁知话音儿一落,张喜的鼻子开始抽动,嘴巴颤抖着,眼泪顺着苍老的面颊无声地流淌出来。
“您快别难过了!我是想劝您,怎么还把您劝哭了?这可怎么好呢?张大爷,您这一哭,我心烦意乱,好像,好像不......”
“我好了,翠哈,你看,我没事儿了!一点都不难受了!好像还高兴了呢!你可别说不,这个世上,我现在只信吴翠哈!别人谁我都不信!”张喜立刻抹去刚才悲痛欲绝的表情,还硬挤出来一点微笑,那张脸上,突然僵硬地笑,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张大爷,大利埋哪儿了?您还记得吗?”
“那时候,小孩夭折,都扔猪圈里了,不留的!”张喜的面色立刻凝重起来,想到夭亡的那个孩子,联系到现在的大吉,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也不一定有关系,您先别往心里去!我还是要看看才能知道,也就是这么一问,一打听,您先别当真啊!都是现在没法下定论的事儿,还说不好和我姥爷有关系呢,这两天,我姥爷的魂魄也不得安宁呢!我还在想,怎么办呢?”
“倒也是,你姥爷的事情从一开始就邪乎,我当时就是没敢细说。怕你妈介意!所以我故意说点你爸妈不爱听的话,为的是躲开!你家的丧事不好办,办不好容易惹祸上身。就说你姥爷吧,来了那么一会儿,就死在你家门口,这个事儿原本就不合理!”说到姥爷丁三四,张喜的话匣子打开了。
“老人都是心疼儿子的,在儿子家住了那么多年,突然间来闺女家,还横死在门口,这里面一定有说道,翠哈,你记得吗?你姥爷的心都让人挖走了,我到现在想起来那件事还是细思极恐呢,我用一颗猪心给你姥爷对付上了,不对付也没有别的办法,不知道你姥爷会不会怪罪于我!”
“那颗猪心?你说用猪心能代替我姥爷的心吗?会不会那个事出问题了?”吴翠哈是记得那件事的,拿着新鲜的猪心下葬,闻所未闻。
两个人说着话就来到了张喜家院门口。
“大吉!大吉!”张喜顾不得回答,冲进了院里。
张大吉仰面朝天躺在板凳旁边,他刚刚坐的小板凳翻倒在一旁,他的一只鞋飞到了大门口,张喜飞跑进去的时候,绊了一下。
张喜的喊声惊动了屋里的人,张喜的两个徒弟和老伴跑了出来。
“大吉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张喜的徒弟吓坏了。
“是啊,我进屋给他烧点开水,他一直在外面这么晒着太阳,太干巴了!”张喜的老伴颤巍巍地说,“我的儿子啊!你这是怎么了?早知道,我就不去烧水了!我就在这儿盯着你!我糊涂啊!我可怜的儿啊!”
老太太说着扑倒在张大吉的身边哭嚎起来。
吴翠哈跑进院子里,没有直接奔张大吉过去,而是绕着院子里的院墙看了一圈儿,又在张大吉的周围仔细查看后,才来到张大吉的跟前,只见张大吉面色苍白,印堂处有些黑青,嘴唇上有明显的牙齿咬过的痕迹。
她蹲下身细看,那个牙印儿是张大吉自己的牙印儿。
又伸手探了一下张大吉的鼻息,尚有微弱的喘息。
“有门板吗?有的话抬过来!”吴翠哈大声对着张喜说。
“门板?你是说大吉他?”张喜的声音带着哭音儿。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去了啊?我也不活了!”张喜的老伴哭的声音更大了。
“张大爷,这件事儿你考虑好了,要不要都听我的?要是听我的,就凡事按照我的要求来做!要是不信我,我这就走了!”吴翠哈的声音还是很大,话语间很坚决。
“听!听!全听翠哈的!”张喜的哭音儿立刻被斩钉截铁地回答代替了,“你俩,去屋里把东屋的门拆下来抬过来!”
吴翠哈拿起张大吉的手,翻过来看看手心,他的手心冰凉,手摸上去都是潮湿的汗。放下张大吉的手,她伸手翻了一下张大吉的眼皮,他的眼皮下面,眼珠儿一直在动,瞳孔有些放大了,但还没有彻底散开。
“先用门板把大吉抬进屋,大娘,你先别哭了!去烧热水,一会儿给大吉擦擦身子,换上寿衣!傍晚时分,把大吉抬进棺材里!”吴翠哈看到张喜的两个徒弟抬着门板过来了,便大声安排着。
张喜的眼睛通红,眼白红得好像要流出鲜红的血来,咬着牙说:“都听翠哈的!”
“张大爷,都按照我说的办好!我回趟家,去取点有用的东西,我不来,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做!记住!”
“都记住了!翠哈,你快去快回啊!你不在我心慌啊!”张喜见吴翠哈要回家,眼神里流露出的无助,让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