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妈当初是远嫁过来的，远嫁的姑娘就是这样，孤身一人，受了委屈，都没人诉说。想来个离家出走，走出家门，就会发现，根本没地方去！”
    “这个我知道，可她现在有了我们，我们就要可以保护她了，她却撒手走了！”李秀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放下手里的菜刀，擤了一下鼻涕。
    “姐！姐！你看谁来了？”李亮欢快的声音传来。
    “吴翠哈！吴翠哈！你挺厉害啊！没费一兵一卒，就摆平了？”柳丁大喊大叫的，言语间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之情。
    吴翠哈连忙从厨房走出来，看见李亮带着柳丁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柳丁的脚上穿着两只不一样的鞋子，最奇怪的是，两只鞋子都是左脚，看着非常别扭。
    “大舅来了！”李秀也从厨房走出来，热情地招呼着。
    “秀！别伤心了！人都走了，心要往宽想啊！”柳丁看见李秀的眼睛是红红的，赶紧劝慰起来。
    结果柳丁这么一说，李秀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劈里啪啦的滴落。
    “你看你，怎么进屋就把孩子给说哭了？”吴翠哈埋怨着柳丁，柳丁显然也没想到自己原本是安慰李秀的话，却把李秀给说哭了。
    “没事儿，没事儿！我就是看见大舅高兴的！不怪大舅！”李秀用围裙擦了一下眼泪，笑着说。
    “李亮，你给大舅和阿姨倒点热水，大舅在山坡上待了这么久，一定很冷，先喝点水暖和暖和！我这就做饭！”
    “李明呢？”柳丁在屋内环顾了一圈儿。
    “我爸上班！今晚连夜班，不回来！”
    “哦！不回来好！我可不想看见他！”柳丁坐在小板凳上，把两只小胖手凑到嘴边，呼了一口热气，又用力搓了搓。他看起来浑身都冒着凉气，鼻头都是红的。
    “你的鞋？怎么还穿上了一顺撇？走起路来什么感觉啊？”吴翠哈盯着柳丁的两只脚问。
    “哎呦，阿姨啊！我还特意看了看您脚上的鞋，结果脑瓜子一糊涂，还是拿了同一边的，只得委屈我大舅将就着穿回来了！这都闹上笑话了，左右脚咋还不分了？”李亮的脸刷得一下子红了，他是真没想到，自己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哪边不是穿啊？有鞋穿就比没鞋穿好，不像有些人，还能把鞋子挤丢了，哈哈哈......”柳丁看出李亮不好意思了，故意拿话逗神婆，转移话题。
    李亮听了果然高兴起来，凑过来挨着柳丁，神秘兮兮地说：“阿姨可厉害了！用话语就把胡立吓得快死过去了！不过，阿姨，你那一招水碗立筷子挺绝啊！我都被吓到了！”
    “水碗立筷子？”柳丁瞪大了他的一双小眼睛，尽管看着还是小，但是能看出来他是在使劲儿睁。
    “谁还没有点儿杀手锏啊？我吴翠哈，是地地道道的神婆，也是有一些真本事的！”吴翠哈昂着头，骄傲地说。
    “行啊，厉害啦！”柳丁发自内心地点点头。
    李亮搬过来一个折叠桌，农村家都叫做靠边儿站，桌子面支起来，把底下的桌子腿扳过去，形成一个三角，立在地面上就稳稳的。不用的时候，桌子腿收回去，靠到墙边儿不占地方。
    那个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这个东西。
    李秀开始往桌子上端菜，十几岁的孩子，这么一会儿功夫，就炒了四个菜，也挺让吴翠哈和柳丁对她刮目相看的。
    “来吧，我们吃饭，都饿了吧？”李秀端着盛好米饭的碗，大声说。
    “我都忙乎饿了！大舅和阿姨肯定饿坏了！快坐过来！”李亮搬着板凳走过来说。
    “还别说，我还真挺饿！我们昨天就在火车上吃了半张糖饼，现在都要饿得前心贴后心了！给我来一大碗！你爸上夜班不会回来吧？他不回来最好，我先把饭吃饱饱的！”柳丁拍了一下肚皮，猫着腰，好像饿得不行了。
    “不回来！他要是回来，肯定要跟你俩拼命的！你们把胡立给吓走了！胡立是我爸的心头肉!你们剜了他的心头肉，他还不急啊？还是别回来，回来碰上就麻烦了！”李亮说着话，还向窗外望一望，装出紧张的样子。
    “李亮！别瞎说！快让大舅和阿姨吃饭，吃饱了休息休息，昨晚在火车上折腾了一宿，今天又到这个时候了，太辛苦啦！”李秀大声呵斥李亮。
    李秀明显比一般同龄的孩子懂事，家庭的变故，让这个十几岁的女孩，脸上呈现出不是这个年龄应该有的成熟。而李亮至少还有姐姐可以依靠，心智上就稚嫩多了。
    “孩子们，你们记住！什么时候，你们都有大舅呢！大舅永远是你们的后盾！这回那个胡立走了，你们在家生活，有什么困难，给大舅写信，大舅接到信立马就出来找你们！还有啊，李明他要是养不了你们，你们就跟大舅走，大舅养！”柳丁的话句句都挺沉重，又句句都很有担当，李秀和李亮姐两个不约而同地点着头，就连一旁听着的吴翠哈，也不住地点头。
    “大舅，如果我爸真的不要我们，我们俩可以投奔你，是吗？”李亮眼睛闪着光看着柳丁。
    “对，他不要，我要！”柳丁咬着嘴唇，掷地有声地说。
    “你要？你要什么？柳丁！前小舅子！你姐都死了，你又来我家干什么？”
    门“咣当”一下被踹开了，李明愤怒的大脸出现在门口。李明比当年见到的那个李明又胖了好大一圈儿，脸上有了细碎的皱纹，脑门上的两条横线，又衍生出更多的横线，只是原来的那两条更深。
    原来李明是秃顶，现在是全秃，肥硕的肩膀上顶着一个大光脑袋。
    “爸！爸！你怎么回来了？”李亮窜出去，挡在门口。
    李明抬起腿，一脚蹬在李亮的肚子上，“哎呦！”李亮叫了一声，捂住肚子，痛苦地蹲了下去。
    “我怎么回来了？这是我李明的家，轮不到你说话！今晚我要是不回来，家是不是都得让你们给占了？”李明掐着腰，两条眉毛立起来，小眼睛瞪得溜圆。
    “李亮，你怎么样？爸，你踢我弟弟干什么？”李秀扑过去，扶住弟弟李亮。
    “我他妈的连你一块儿打！姥姥！吃里爬外的东西！你们是我李明的孩子！胳膊肘往哪儿拐，有没有个数？我怎么生了这么两个傻玩意？踢你都是轻的！”李明举起手，对着李秀打过来。
    “咕咚”一声，柳丁像炮弹一样撞了上去，把李明仰面撞翻在地上，他自己也跟着压在李明的身上。
    “哎呦！疼！疼！你丫的要压死老子啊！”下面的李明杀猪一样地叫起来。
    “你起来！快起来！李明！你没事儿吧？”
    “爸爸！爸爸！”小孩在哭着大喊。
    老天爷啊！吴翠哈赫然听到，胡立也来了，还有那个胡立和李明的孩子。
    胡立竟然又回来了，还带着李明，这下可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