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那袋被崔二娘祸害的花种竟这般争气地还以一片烂漫。
欣赏够自家老幺的丰富表情,云家两兄弟相视一笑。
澜哥儿果然喜欢花。
云烨:“刚开始只是零星几朵,一场秋雨过后,这花骨朵儿就和那春笋似的一个劲儿地冒,最后就变成你看见的这样了。”
云焕:“我跟你二哥去李大夫那里拿了杀虫驱虫的药粉撒在里面,不用怕里面藏了东西,你和大林子记得每个月撒上一次就行。”
这边几兄弟说说笑笑,护在骡车旁的乔胜和刀飙也悄然对了个眼神。
脚下的土路不算平整,隔着鞋底能明显感觉到土地的起伏,间或踩到一两颗硌脚的小石子。
野草和野花紧挨着黄泥土墙的墙根儿肆意生长,它们的旁边靠放着镰刀锄头等农具,木制的握把长杆因为长时间使用摩擦变得黑黄光滑,似是包了一层浆。
有烧饭的烟火味道从其上面的小窗口飘出来,扫过熏黑的窗楞,吹动房檐垂落的茅草。
这个村子不算富裕和兴旺,甚至可以称得上穷困和渺小,在曾经紧挨着天子脚下的济北郡待过的乔、刀二人眼中自然是不够看的。
但也正是因为见多了富贵迷人眼的尔虞我诈,这方、云两家之间那种和睦的氛围才让乔、刀二人觉得珍贵。
……
刀飙:“大哥所言非虚,确是户好人家。”
先前乔胜回来和他们兄弟几个说这方家人的好他还觉得是乔胜夸张了,毕竟他们以前也遇到过那种表面慈眉善目背后却是蛇蝎心肠的人家,所以这次他便自告奋勇要来再摸个虚实。
因为这一来一回,天色已晚,要想回安阳镇时间太赶,方文林和云澜就劝他们留下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现在他们住的是中间的堂屋,方、云两家八口人则是一起挤在新房子里。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翻了个身。
“睡不着?”
“大哥不也没睡吗?”刀飙才翻过去的身子又翻了回来,看向对面床铺上躺得板板正正的乔胜。
乔胜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但刚那句话的声调语气可不像是一个睡意朦胧之人的。
他确实无甚睡意,闭着眼睛思考着以后,思考他们几兄弟的未来。
方家人温和,云家人良善,是绝好的主人家,从今晚两家人闲话家常中的只言片语中他也听出来两家人有更大的谋划。
“老二,明天回去之后我们得忙起来了。”
刀飙有些不解,“那方老爷不是让我们一个月后再来吗?哎呦。”
平白无故地挨了一枕头的刀飙更懵了,“大哥,你干啥?”
“人家让我们一个月后再来,我们就真的在家干等着?今晚上那顿饭是白吃了?”
乔胜瞧着仍是那躺得板板正正的模样,语气却是恨铁不成钢。
“你仔细想想今晚上主人家都聊了些什么?”
知道自家大哥在教自己人情世故,刀飙也不生气,认认真真回想今晚的对话。
“云家大老爷提了盖房的事情,二老爷说了修桥的事情,方家老爷入冬前还要再进一次山,方夫郎想要养些鸡鸭。”
“对,那你再想想,盖房、修桥得要石料木料吧?得招工吧?主人家进山了,那这家里头的工事得有个监工吧?”
“还有养鸡鸭,听方夫郎的意思应该是要养出规模来的,不是那家养两三只的小打小闹,这鸭苗鸡苗的相看采买,养殖的场地都需要再仔细思量思量。”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事,这些都是主人家未来的规划,你猜为什么会当着我们这些外人的面说起这些事?”
刀飙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大哥,你的意思是……”
将这些话说出口后感觉心中松快了不少,乔胜也不似之前那般紧绷,放松身体睁开眼睛,话语中带着几分语重心长。
“我们以后就要跟着主人家干了,主人家不可能事事都事无巨细地交代下来,我们得自己动动脑子。”
……
这边的乔、刀两兄弟深夜谈心,另一头的方文林和云澜几兄弟也没什么睡意。
新房的梨花木大床让给了两个嫂嫂和侄儿,空房间里拼了箱子和木板,云澜和方文林挤一块儿。
中间的堂屋则是搬了四张桌子拼一块儿,云家两兄弟在这里对付一晚。
原本他们是想打地铺的,不过云澜没让,现在入秋进冬的天儿,怕过了凉气。
他们家也不像其他家那么多讲究,没那些个人不能上桌、不敬食神之类的说法。
床是都铺好了,只有两个奶娃娃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六个大人个顶个的精神。
“澜哥儿,你真打算做那什么养鸡场?”郑悦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拿着彩绳在编手环,攒一攒拿到镇上也能卖几个铜板。
她对面的云澜也和她一样盘着腿,“我是有这个想法。”
谭蕾也在编彩绳,比起郑悦的跃跃欲试,她反倒是不太看好,欲言又止,“澜哥儿……你……”
“嫂嫂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都是自家人。”
云澜其实对于养殖也没什么经验,穿过来这些年也就家里养鸡鸭的时候帮忙打过鸡草清理过鸡舍而已。
他是想要寻个营生多点进项,方文林也愿意出钱任他折腾,但他也不会真就愣头青似的一味的莽撞行事。
谭蕾和郑悦虽是农家土生土长的人,没读过什么书,但这地里家里的事情却是一把子好手,多听听她们的意见没有坏处。
得了云澜的准信,谭蕾腼腆一笑,也放开了些,“我知道澜哥儿是有大想法的,你说的那些我也不太懂,不过这养鸡鸭的事情我还是有几分心得的。”
“澜哥儿要办的这个养鸡场得一次性饲养不少鸡鸭吧?”
“对,我是想先养个两百只的。呃……太多了吗?”
瞧着自家嫂嫂那惊呆了的表情,云澜心里没底了。
“这……”
“嗯……”
谭蕾和郑悦张张嘴都说不出话来,两人一个对视,竟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澜哥儿,你真是……”郑悦笑得最夸张,前仰后合,又因为怕惹醒孩子使劲儿憋着声,眼泪都给憋出来了。
谭蕾虽然要稳重些,但也没比郑悦好多少,缓了一下才慢慢说到,“澜哥儿,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村子里都没有人有你这个想法吗?”
不需云澜回答她便继续解释到,“因为鸡瘟。不是没有人家买得起那么多鸡苗鸭苗,而是一单鸡舍里有一只生了鸡瘟,那这一整个鸡舍的鸡鸭都得遭殃。”
一点就透,云澜明白了,这里不比前世有那么高的医疗水平,有专门抗病抗瘟的预防药,疾病不仅单只是从人本身威胁着生存。
郑悦:“而且现在马上入冬,鸡苗鸭苗可不容易活过冬天。”
“嗯,确实。”云澜点头,左手单手撑着下巴,食指一抬一放点着脸颊,“村子里每家每户都养了点鸡鸭,单卖鸡鸭应该没什么市场。”
见云澜真的听进去了,两个嫂嫂都露出欣慰的表情。
“你要是真想试试,等来年开春先少买点,卖不出去也可以自家吃。”
云澜以前和她们说过要多夸自家孩子,不能打击什么积极性,谭蕾虽然不太懂但一直都记在心上,云澜虽然已经嫁人,但是她看着长大的,在她这里永远都是个孩子。
……
“后山?”
云家兄弟向来有默契,这次也不例外,在听到方文林在打后山主意时异口同声。
起先方文林说要买山腰下的田他们还能理解,在他们眼里田地就代表财富,但是后山是一片荒林荒地,除了能捡些柴火他们还真想不到能做什么。
“一是可以将澜儿的养鸡场建在那里,二是……为了安全考虑。”
“我不想在我们家头顶上整天有人晃来晃去。”
本来他们这里是鲜有人至的地方,但现在不一样了,方文林家的日子越过越红火,自然容易引人窥伺,早做打算直接将后山纳入自家后院是最好的选择。
云烨和云焕也不是那死板的人,代入一下,不管自家人做什么事都被人看得清清楚楚,没有丁点儿隐私,心中也不舒服。
更何况方文林心意已决,担忧也不无道理,事关云澜,他们接受得很快。
云焕:“你打算怎么做?”
嘴角微扬,方文林自信一笑,“总不能白给村子修座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