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之中。
随着朱高煦的怒吼、质问之声彻响，气氛变得无比诡异安静。
看着这些个低垂着脑袋的武将，他心中亦是五味陈杂，眼神之中也闪过一丝怜惜之意。
自从传出朱高炽要被封为太子，他被封王开始。
这一连串与他相熟的武将，都为之努力过。
甚至冒着极大的风险，联名上书朱棣，请求封他为太子。
何奈终究他们没有站在大义之上，未能够扭转乾坤。
这些人对他的情谊，他都记在心里。
同时也大概能够猜到，他们为何会做出此举来。
自从他被封王开始，就一直选择了沉寂，没有了曾经的招摇。
虽然外面被朱棣搞出那么多谣言，却不曾见他有任何的实质行动。
同时他还极力压制着武将们搞事情。
为此武将们很不理解，心里更是憋着一口气。
而今天。
朝堂之上，他虽然一片好心，想要给太子朱高炽一个挣军功的机会。
何奈...不管是文臣也好，武将也罢。
此举落在他们的眼中。
就如同是，沉寂了许久的朱高煦，对太子朱高炽发难，发起进攻。
让一众支持他的武将们看到了希望。
不由的激动了起来。
同时这些个武将一个个违背他的命令前来，一则因为看到了希望，二则也是起了裹挟他的意思。
害怕他打一杆子，又沉寂了下去。
殿中沉默了良久之后，站在队伍正前方的丘福跪拜了下去，无比郑重的开口道：
“王爷，息怒。”
“我等知道此举有违您之前的命令，让您难做。”
“何奈....我们这些老兄弟们，真的心替您不甘啊！”
“这段时间...您一退再退，我们大家心里其实都清楚，都看在眼里，也知道您的意思。”
“但外界呢？”
“对于您的流言蜚语，从来就不曾间断过，不少都是说您的不是。”
“凭什么，他们得了便宜还卖乖，什么不是...什么脏水都往您身上泼。”
“就今天发生的事情，您是不知道.....背后被某些有些人都给传成什么样了。”
“我等老兄弟真的看不下去，忍不了啊！”
“才做出此举，真不是有心要让王爷您难做....不是想要害王爷您的。”
说到此处。
丘福顿了顿，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一众武将，又转头看向站在大殿中央双手插着腰的朱高煦，神情突然变得无比凝重，道：
“王爷，微臣斗胆，想要问您一句话不知可否？”
闻言，朱高煦神情一怔，一脸疑惑的看向他，沉吟了片刻之后，冲其点了点头，道：
“你问。”
得到肯定的答复。
跪在地上的丘福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看向身后的同僚，沉声道：
“火真、王忠、李远，你们三人留下。”
“其余人在偏殿外等候。”
啊？
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有人皆尽神情一肃，一脸疑惑的看向丘福，之后又将目光看向一旁的朱高煦身上。
有点没闹懂，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感受到汇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朱高煦半眯着双眸紧紧的盯着丘福看了良久，沉吟了半响之后点了点头，冲那些人挥了挥手：
“既然如此，你们就出去守着。”
有着朱高煦开口，一众未被点到名的武将，心中虽无比好奇，却也没有多说什么，默默的走了出去。
待到所所有人离开。
“问吧！！”
朱高煦沉声道。
片刻之后，丘福脸上的神情变幻，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轻声道：
“王爷。”
“微臣想问问....如今您对那個位置，心中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轰...
此言一出犹如一声惊雷在殿中众人心中炸响开来。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汇聚在丘福身上。
同时也明白为何他让别人都出去，只留下他们这些人在殿中了。
原因无他。
虽军中将领，不少人服气汉王的才能，也有不少曾响应他的号召，与之一起联名上书过。
但知人知面不知心。
能够算的上百分之百，铁杆支持朱高煦的，就丘福心中而言，最有把握能够确定的也就这么几个人。
而他所问的话，牵扯太大。
不得不慎重对待。
以致于方才，才要求留下这么几个人。
朱高煦：“........”
这混蛋....胆子真的是够大的。
居然敢当面问他这个事情。
真不知道该如何说他才好。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想当初朱棣朝堂之中讨论储君之位时，丘福就敢拉着一帮子武将联名上书请求立他为太子。
与现在单独问他比起来，也不过算是小巫见大巫不足挂齿。
朱高煦半眯着双眸，面色微沉问道：
“有想法又如何？”
“没想法又当如何？”
一时之间殿中变的无比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皆在朱高煦及丘福身上不时徘徊。
“王爷，恕臣直言。”
“您觉得就您现在所处的位置，真的还有后退的可能和机会吗？”
“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就真的能够相安无事吗？”
说到这里，丘福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忧虑之色，无奈的耸了耸肩，道：
“其实在我们联名上书陛下未能成功开始，您也好，我们这些老兄弟也罢。”
“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倘若陛下在还好，一旦陛下……新君继位。”
“太子胸怀宽广，我等运气好，也许有偷生的机会，可……太孙呢？”
“此事，王爷可不计较我等性命，但于自身安危。”
“您也得慎重考虑啊！”
“伴君如伴虎，君心难测啊！”
朱高煦：“........”
扎心了！！
戳心窝子啊！
不过他也不得不佩服，丘福的政治敏锐嗅觉。
纵观历史而言，亲近他的一众武将、连带着他自己本人，都没一人真正意义上的善终。
特别丘福他们这些铁杆支持他的武将，死的一个个都无比蹊跷。
大部分人压根就没能够活到他起兵造反之时。
要说其中没有权力斗争，没有阴谋算计在里面。
打死他都不信。
之前朝堂之上，文武对立之时，他就想过。
朱高煦眉头紧锁思索了片刻之后，将跪在地上的丘福拉了起来，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喃喃道：
“诸位放心。”
“此事，本王心中有所计较。”
“不会落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地。”
“你们这些支持我的老兄弟，绝对不会把你们置于危险之地。”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脸上神情变的无比凝重，叮嘱道：
“今日之事，本王就不与你们计较，我来善后。”
“但既然你们选择了我，就信任我。”
“我如何吩咐，你们如何做就好。”
“如今日之事，本王不想再发生第二次。”
“可明白？”
闻言丘福等人，看着一脸无比郑重盯着自己的朱高煦，重重的点了点头，应道：
“诺！！”
之后。
一行人没有丝毫的犹豫，快步的往门外走去。
站在大殿之中央的朱高煦，看着消失在黑夜之中的一众武将，眼神不由闪过一丝决绝之意，低声喃喃：
“就藩之事怕是没望了。”
“某些事情，是该慢慢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