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炎狱中的凝固空间,加上独特的血雾,可以阻挡绝大多数神念的探查。不管你的精神力修为有多高,四十三阶尊主境、四十九阶圣主境,终将衰退成凡人。
或许相比于凡人,能多看到那么一点点。
浓厚的血雾里,有四个人影踉跄着前行。
还没跑出去没多远,其中一个七尺大汉又伤势复发,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背脊上的伤口裂开,鲜血沿着刺青的纹路淌下,浸入沙中。
正是受伤不轻的肥虎。
四人决定先把伤势养好再回帮派总部。木虫、海玦二人就地盘坐下来,吐纳调息。而瘦猴损伤最轻,正帮着肥虎包扎伤口。
七八日的高速追逐,加上失血过多,肥虎很快昏睡过去。
瘦猴正专注于手上的工作,突然好像听到有什么人在说话?
他支棱起灵敏的耳朵,把所剩不多的真元悄然灌入,终于确定声音飘来的方向正是先前那个小娘皮所处的方位!
“难道这位墨树派领袖在办事之前还有什么古怪的仪式?”
瘦猴手上加力,肥虎立刻从昏睡中疼醒,朝着前者怒目而视!
瘦猴没有理会,只抓起肥虎来到更近的地方,示意他用心听。
听出说话之人的嗓音,肥虎惊得张大嘴巴!
这张嘴却被瘦猴死死摁住,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二当家!”
瘦猴肥虎和另外两人同时无声的惊疑道。惊疑过后,他们又赶紧趴伏在地上,耳朵贴地使劲的聆听着谈话者所说的每一个字。
当听到关于这所监狱的绝密信息时,他们又不约而同的睁大了眼睛!
“二当家来此监牢不过十日,竟然就知道这么多的事!”
他们再次对二当家的可怕有了一次清晰的认知!
少顷,声音绝灭。
二当家似乎已经离开,而对面的那个叫龙坤的老道也毫不留恋的转身而去。
随着老道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他们终于长松一口气。没有发现身上仅存的衣物早已被冷汗溻透!
“好听么?”
那道熟悉的嗓音又在四人身后炸响!
老马嘶鸣,浑似野鬼!
怀抱着寒雪凝的天魔体夺过她手中的冥龙剑一划!
嗤!
恐怖的雷火剑气如血月炸裂,径直将趴在沙地上的木虫、海玦斩成两截!
“二当家饶命!”
肥虎和瘦猴砰地跪在沙地上,使劲地磕头。他俩也不知尝过多少鲜血,在第一时间就认清局势,想到了求生的唯一法门。
那就是跪地求饶!
“死!”
重伤状态下的肥虎仿佛回光返照一样,猛然暴起!
那具壮硕的躯壳里涌动着明亮的五粒真元,张开巨手,就要把宫无名强锁在胸前。
而瘦猴亦是在第一时间发动身法,腾跃到天魔体上空,举起手中双匕狠狠扎下。
跪地求饶从来都是二人的障眼法,伺机反杀才是求生之道!
尺寸之间,阔刀没有施展的空间,而长匕的速度更快!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天魔体毫无征兆的向后迭步,一个闪身就是三丈之外。
杀神无名,亲眼见过太多无耻之徒。也见过太多惊艳武者,死在这些无耻之徒的绝地反杀之下!
早在二人暴起之前,天魔体就已经在准备后撤步了。
后撤不是防御,而是害怕这两人的脏血溅在他的雪凝身上!
铮!
冥龙剑铮鸣,仅仅是一式普通的挑击,飞扑而来的这两人的躯壳便从头颅正中碎开,血肉断肠爆散而出。
两人暴冲的惯性带着这四瓣尸体滚进血色的沙地里,一直滚到天魔体跟前才止住。
“亲卿莫怕,夫卿这便带你回家。”
血雾里又响起男人独有的嗓音。
宫无名在此座血狱之中加入的帮派,名为「血征派」。
血征派的总部,位于血炎狱正中偏北的那一座小山之上。小山占地有上百顷,血征派的成员就在小山的山体之中建造窑洞,以暂时安身。
无名的窑洞,位在小山最顶端。
这里本来是帮派上一位二当家的居所,后来这位二当家寿尽而亡,他的居所也由无名这位新晋二当家接手。接手之后,把原本属于那位二当家的奢侈品全部清扫一空,只留下必要的物件。
和桑姑。
桑姑本来是帮派成员口中的帮妓,供帮派的男性成员消遣取乐而用。
不幸的是,那天桑姑在血炎狱的沙地里,发现了一名昏迷的青年。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她便把这个青年带到刚死不久的二当家的窑洞里照料。
并恳求大当家收留。
正在大当家犹豫不决之时,那个青年醒了。
在大当家的默许下,桑姑又把青年带回窑洞,跟他讲血炎狱,跟他讲血征派,跟他讲血征派最大对手墨树派……好像青年就是他的孩子,那个死在三百年前的孩子。
于是第二天,那些曾经消遣过桑姑的男人们整整齐齐的跪在小山下,磕头,认罪。
至于那些犯过错却没来跪的男人?
他们的尸首挂在小山上,用以投喂驱赶血诡兽!
经此一事,大当家也不得不当众宣布新晋二当家的身份。
而桑姑也从安乐窝里逃脱出来,不得不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既担心帮派的成员联合起来对付他们母子二人,又担心大当家哪天突下杀手!
可令桑姑诧异的是,大当家从来没有来找过麻烦,只是有时候在山脚下骂骂咧咧。
说的尽是——
“是朕救了你!”
“你不思感恩,反而抢走了朕的帮派!”
“你是个叛臣。你和那些叛臣都一样!”
“你们总想着有一天夺走朕的权力,把朕流放到不毛之地!”
云云。
而大当家口中的“抢走朕的帮派”,这个她倒是有足够的发言权。
自从儿子当上二当家之后,帮派里的那些精壮年打手,再也不听他的命令,反而唯儿子的命令是从。
儿子每天早出晚归,既不怕血雾诡兽,也不怕墨树打手。听他说,他在找自己的媳妇。
这个秘密只有他们母子二人知道。
这不!
这一天,儿子抱着一个短发姑娘回来了!
可把桑姑高兴坏了!
打扫床铺,端茶倒水。
茶,在血炎狱之中可是十分金贵的东西!
一两茶叶就能换好漂亮的一个女人!
水,就更甚!
生活在血炎狱之中的囚犯们,绝大多数已有好几百年没有见过水了!
“这小姑娘可真漂亮,看着也就二十来岁。儿,要不为娘这就给你们布置新房,你们今晚就拜堂成亲,怎么样?”
桑姑为昏迷的寒雪凝梳理着凌乱的短发,仔细打量着后者的容颜,喜不自胜。
无名没有搭理桑姑,也没有在意她的称谓,只说,“我要去办一件大事。如果这件事办砸了,血征派、墨树派和那些没有帮派的散修都得死。”
“儿,你也会死么?”
桑姑根本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
“我也会死。”
无名如实回答。
“那为娘还是不同意你去。你说咱娘俩守在这窑洞过日子,等大当家死了……”
桑姑讪讪的止住话头。
她可以守在这破窑洞一辈子,可儿子能守在这破窑洞一辈子么?将来儿子也有了儿子,还守在这破窑洞里?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那你应该去。”她只道。
沉默了好一会,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问:“你还没有告诉为娘,这件事办成了会怎样。”
用的是陈述句。
“你这个天杀的反骨畜生!”
“你竟然又葬送我血征派的五位好手!”
“天杀的畜生,今天朕必杀你!”
“朕要替血征派清理门户!”
山脚下,大当家的叫骂又响起来。
“这个老不死的太上皇从没有敢当着你的面叫骂,今天他这么反常,恐怕是有诈。儿,为娘先去会会他,情况不明朗的情况下,你可千万不要出来!”
桑姑从抽屉里摸出两根竹箭,在手里攥得死死的!
那两只饱经风霜的手,都在这些气劲下剧抖。
天魔体用一只手就能把住她那枯瘦的腰肢,让她一步也走不出去。
“不要把我给你的剑鞘放在抽屉里。要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感受到无名语态中的怒气,她再也不敢挣扎。
无名的躯壳里有天魔劲力涌动,天魔视界一眼就能看穿层层空间,看到疯癫的大当家。
“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且在家里替我守着雪凝,我去会会他!”
“儿!”
桑姑的话里充斥着奢求,“你把这个剑鞘带上,我留着也没有用!”
“我听说这个老不死一直在偷偷的修炼体魄,现在也不知道已练到了何种境界。你带上这个剑鞘,总有用得到的地方。”
“修炼体魄?”
无名疑惑道,“这血炎狱里也没有体修法门,他靠自己摸索,能修炼到什么境界?我看他倒不如修炼一下精神力,先治好自己的失心疯再说!”
无名且说着,一脚蹬开洞门,直向山下走去。
“大当家,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小山上的窑洞里,一双双眼睛透过洞门缝隙或者窗上小眼,死死的盯着山下。
盯着正在交锋的大当家和二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