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校长大概也觉得这话对徐慧萍母女而言有点残酷,便安慰道:“叶珊妈妈,你放心,你要是愿意在我们食堂里继续当临时工,学校不会赶你走的。”
最后又紧握叶珊的手说:“如果你中考能考到我们学校来,我到时候一定给你安排最好的宿舍!”
校长和班主任走了之后,徐慧萍一下子忧形于色,抓住叶珊的手,问怎么办。
叶珊冷静地复盘了一下刚刚严校长讲的内容——
有人到教育局举报,说城中招收外乡镇学生,扰乱了教育机构的正常办学秩序,还说是因为叶珊有一个当教育局长的娘舅,才开的后门。
仅以这个理由就让自己离开,严校长这些年的校长就算白当了,别人不可能仅仅以这点来挟持他放弃自己好不容易请来的优秀学生。
但既然他都开了口,说明其中的利害得失他已经权衡过,只有请叶珊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珊珊,怎么办?咱们还是回坝镇吧……”
“明天找找娘舅,看看有没有转圜的可能。”
“唉,只能这样了。”
黑夜漫长。
天一亮,徐慧萍和叶珊直奔徐景明家。
徐景明开门的时候,身上还穿着围裙,一手拿着铲子,吃惊不已,“你们怎么来了?”
舅妈胡舒闻声出来,手里拿着牙刷,含着牙膏白沫叫她俩进屋。
知道叶景明还要上班,母女俩跳过了寒暄,直接把事情一讲。
“这事情,景明哪里管得了!”胡舒说。
叶景明,眉头先是收紧,然后打了个结。
“这事,唉,难办。若是我插手,传出去还以为我以公谋私……”
“哥,这事你要是不管,珊珊就得回去,我工作也没了……”
叶景明叹了口气,表示他会想想办法。
叶珊退而求其次:“娘舅,这件事情办不了就算了。但能不能查查是谁搞的鬼啊?”
胡舒冲着叶珊一笑:“你当你娘舅是神探啊!”
听着是玩笑,实则是批评和拒绝。
母女俩谢绝了留下来共进早餐的邀请,急着赶回学校上班上学。
徐慧萍还想站好最后一岗,她对这份工作颇有感情,虽然严校长说她可以留下来,但她不会真把客气当福气。她决定接下去找找别的工作,并建议叶珊再去找找郊中和县中,看看他们愿不愿意接收。
“吃回头草”这种事情,以叶珊的性格是不会做的。当初拒绝了别人,再去求人家,既不尊重对方,也不尊重自己。
学校里的流言蜚语总是传得飞快 。
有学生问叶珊:“听说你是教育局局长的外甥女?” 言语之中充满了质疑和嘲讽。
还有老师在质疑当初叶珊闯进赛场之事 ,他们纷纷猜测这是否是严校长和叶局长联手导演的一出戏,“哪会有那么聪明的小孩,哪会恰恰好被校长发现嘛……”
“叶局长也挺会做人的,知道弄到县中去太惹眼,所以放我们城中了呀!”
……
叶景明很快给了答复,说这件事情是严校长自己的事情,他这个当局长的不方便插手。
“走后门这种事情传出去,我以后工作很难开展啊……”
叶景明这句话彻底打消了徐慧萍最后一丝希望。
叶景明也说不出更多安抚的话,掏出一百块钱,说是让徐慧萍买点牛奶给叶珊补补身体。
胡舒干巴巴地笑着劝:“收下吧!”
徐慧萍推让的时候,叶珊开口了:“娘舅!舅妈!钱我们不收,但我有一个想法,你们看行不行!”
学校的满天飞的质疑和猜测早如一把把锋利的刀,直指叶珊的心。她决定用行动向别人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也算还娘舅一个清白。
“娘舅,强扭的瓜不甜,城中我不上了。但既然这只瓜吃不上,不如自己重新种一只瓜!更甜的瓜!!”
叶珊说,她决定重新读小学,而且选择县城最差的小学重上六年级,凭小升初的成绩去上县中,这样别人也就不好非议她和叶景明了。
“所以,”叶珊看了一眼胡舒,“钱我们不缺,就缺一个县城户口。”
此时,徐慧萍主动将叶景明硬塞进她手里的钱又塞到胡舒的口袋里,并且紧紧捂住,不让她掏出来。
胡舒的笑容得有点复杂,“好吧,我呢,去想想办法,给你找个工作,你或许能调过来,这样珊珊的户口就跟着你过来了。”
“你真的愿意重新读小学?”叶景明心中有几分不忍。
叶珊笑笑,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回答:“娘舅,我一定能上县中的!”
叶景明夫妇不由地也轻松了几分。
临走的时候,叶景明把家里的录音机拎了出来,说是已经买了一只新的,这只旧的虽然不太灵光,但是还能用用,让叶珊拿回去,说不定以后学英语能用上。
录音机啊!
再破也是录音机啊!可不是收音机能比的!再买一盘邓丽君的带子听听,心情不要太好!
叶景明让叶珊娘儿俩先回坝镇,上小学的事情他来搞定。反正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放寒假了,索性等到开春。
就这样,叶珊和徐慧萍捧着录音机回坝镇了。
每周日,叶珊都会如约前往龙山,无论风雨,从未间断。
然而,这个周日,薛阎王站在门口来回张望,总是等不到叶珊。他不放心地又跑到桥边等着。直到傍晚时分,才看到叶珊气喘吁吁地跑来了。
叶珊刚从县城回来,她告诉薛阎王,她不读城中了。
薛阎王听她讲述了整件事,摇头叹息:“这世上,就是有人喜欢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缺德啊!”
“爷爷,明年我一定能考上县中!”叶珊安慰着薛阎王,然后表示今天天色已晚,明天早上她一定过来练功。
薛阎王摆了摆手,回屋拿出一双新的毛窝子,还是彩色的,只是比去年那双大了一点。
“我明天要出远门,过年前回来。”
又要出门?过年不是还有三四个月吗?
去年听薛慕文讲的,爷爷根本不是去京城的呀!
“爷爷,你到底去哪儿呀?”
与去年一样,薛阎王没有对这个问题作出回应,但却给了她一个承诺:“我回来之时,你已有所进益,明年我便教你新的拳法。”
叶珊欢喜地把毛窝子紧紧抱在怀里,往家走去,路上听见有人在闲聊探讨县城户口的事情。
她的心不由一沉,也不晓得舅妈能不能将这件事情办好。
如果不能,自己又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