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草地里探出一只小脑袋。
是刺猬!
根本就不是什么人!
叶珊这才感觉后背都湿透了,抬腿就跑。
谍战剧好看,但当地下党可真不容易!
最简单的举报方法,自然是立即跑进坝镇派出所报案。
但这薛阎王口碑那么差,在坝镇那么多年都没被抓,一个小屁孩子跑进一个只有两三个人的派出所,说他是特务,你们快去抓他,会有什么结果???
稍微动下脑子,就知道不能冲动,这事得往上,往相关部门举报!
一想到吃了人家好些黄瓜,叶珊略有些不忍,怎么想,薛阎王都没碰过自己一根毫毛。
但是,叶珊,你在想什么呢?国家大义岂是几根黄瓜可以比拟的?
第二天,两封信从坝镇发出去了,字迹犹如行云流水,笔势雄健活泼。
谁能想到这出自一个五岁娃娃之手?
叶珊知道,写举报信这种事情如果说是一个幼儿所为,自然是要惹出诸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隐藏好身份是她时刻谨记的原则。她小心翼翼地用匿名的方式把信寄出去,不留下任何线索。
学校里,小孩子的新鲜感几星期后就消失殆尽了,下课后,再也没人围着叶珊,她可以像普通孩子那样开开心心地和陈燕一起出去跳皮筋、跳格子、踢毽子。
学校中间就是一块空地,大家都在那里玩耍。
一片喧闹中,一道充满敌意的目光袭来:“哦嗬!小矮子出来跳皮筋了!小矮子——”
叶珊不去回应,并且拉住想要为她出头的陈燕:“没事,当他放屁。”
叶珊知道,老师办公室能非常清楚地看到校园里发生的一切,齐峰不敢对自己动手,只想让自己丢脸。被这种坏孩子激怒才是上了他的道,况且,自己根本打不过他。
每天,齐峰换了花样的嘲笑她, 从“小矮子”、小冬瓜”,到“小骗子”、“撒谎精”。
但叶珊根本不搭理。
齐峰看出来了,叶珊不是怕他,而是不在乎他。她越是四平八稳、越是开开心心地玩耍,他越是百爪挠心,恼火上头。
叶珊能感觉得到,齐峰恶毒目光背后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夏季过后,苍耳成熟了。淘气的的男同学采一把兜里,然后偷偷丢在女同学的头发上。长有很多倒刺的苍耳子像迷你版的狼牙棒,牢牢粘住头发,女同学想要拉扯开,头发都会被弄得蓬乱不堪,男同学便拍着手笑道“疯婆子!”女同学便骂着去追打,因此,教室里常常响起一片嬉戏打闹声。
叶珊是“班宝”,至今还没有人欺负过她。
但某天,陈燕突然指着她的头发,惊叫:“你头上怎么有苍耳子?”说着,动手帮她去摘,一共两颗。
猜想大概是别人打闹间不小心丢到自己的,叶珊没往心上去。
第二天,头上就出现了三颗。
叶珊心里明白了,挡住陈燕的手,大声说:“我要回家摘,然后攒起来。”
“为什么呀?”陈燕好奇。
后桌两个人也好奇地探过头来。
叶珊:“攒起来当然是卖给药店呀!苍耳子是中药,如果你们谁有,都丢我头上,越多越好。我攒了钱好买球鞋!”
陈燕更惊奇了,但后桌两个人似乎有点失望。
一切,都落在叶珊眼里。
从此,头发上没有苍耳子了。
而间谍事件,也渐有眉目。
有同学在课间谈论:
“你说什么?你叔去抓薛阎王了……”
“那可不,我叔派出所的,上面还有警察来了,都带着枪呢!”
“快说快说,抓了没有?”
“我叔和我爸说没有,然后我就去玩了……”
这话题就这么草草收尾,一点精彩情节都没有,惹来嘘声一片。
没抓人???
叶珊蹭地一下坐直了身。
思索片刻,她立即去教师办公室——坝镇消息灵通且准确性较高的集中地之一。
借口自然是来请教问题,办公室里老师大为惊讶:“还有小神童不懂的地方啊?”
隔壁班主任廖老师酸酸地说:“叶珊啊,你当时要来我班么,我上课的时候你就可以问了呀!”
其它年级的班主任都感慨纷纷,听说叶珊作业全是满分,这样的学生,谁不想要啊!
话题怎么围绕自己转?叶珊便借口教室里太吵,她想继续在办公室里坐一会儿。
老师们觉得特别有意思:“这么小的孩子也怕吵?!”
叶珊叹口气:“唉,有同学说薛阎王被抓起来了,有同学说没有,所以他们闹起来,好吵……”
果然,新鲜话题一旦被挑起,老师们之间开始互通消息了。
叶珊竖起耳朵,一直听到上课铃响,大概明白事件的进展了——
先是镇政府里某人被叫去县里开会,突然被单独问话,后来不知道是省里还是市里,总之有公安局的人来了,直奔薛阎王家,查了一番,走了。
走了?
就是说,没发现什么问题?
难道是自己那天打草惊蛇了?
不是,镇政府里那人是咋回事?我在信里没提到过呀!
叶珊满腹疑惑地回到教室。
凳上有些微粉笔灰,叶珊一低头,蓝墨水瓶子上也有白手印,掏出来一看,有人往瓶子里灌了粉笔灰。
这瓶蓝墨水刚买的,并不便宜。
叶珊皱了皱眉,把瓶子放了回去,不动声色地继续上课。
课,不听也可以。叶珊眼睛看着黑板,脑子里飞快闪过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苍耳子也就罢了,蓝墨水可是花钱买的,如果再不出手,就怕损失更大。
前世,妈妈给自己做了一身新衣服,那是记忆中人生第一次穿到最漂亮的衣服,可刚穿第二天,就被男同学拿墨水浇了,妈妈说算了,不要和人家去争执了。
但是,前世每每想起此事就火大,非常大!
下课后,叶珊一转身,将墨水瓶放到后桌,“要是喜欢这墨水,拿去用就好了!”
吴媛媛一脸不解,胖虎像是被针刺到,扯起嗓子:“谁稀罕!”
“是你!”叶珊面如沉水,一贯含笑的眼睛,此刻深如寒潭,直勾勾地盯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