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赵家庄的那天路上，王怡疯疯癫癫喊了一路。
    他们是步行离开的村子。
    然而，在路上，赵婉就死了。
    死得很突然……
    她和敖翱并肩而行，宋哲则是走在他们的前方，一路上没有说过一句话。
    在听到敖翱说了一句：“别睡。”
    宋哲才回过头看向赵婉。
    赵婉的眸子微睁着，在宋哲转过身的那一刻，刚好对上了那双泛着幽绿的眸子。
    宋哲心中一咯噔。
    绿色的眼睛。
    之前去精神病院看望邻居的时候遇到过这种情况。
    “她怎么了？”
    宋哲停在原地，边上的警员押着犯人一一路过。
    敖翱没有反应过来，只说了一句：“我也不清楚。”
    “她的眼睛怎么了？”
    宋哲似有试探，他指着赵婉半垂着的眼睛。
    他想试试，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没有人能看到赵婉那双泛着幽绿光芒的眼睛。
    敖翱顺着身边看去，“可能体力不支。”
    他的双手被手铐铐着，只好走到赵婉跟前，轻声道：“来，我背你。”
    就在他刚走上前几步，赵婉没了身边的支撑点之后，顺势倒下。
    宋哲眼疾手快一把将赵婉接住。
    赵婉和赵海洋一样，看着他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他没有说话，他知道，赵婉已经不行了。
    也清楚，敖翱并没有看到赵婉眼球颜色的变化。
    又或者说，能看到这个变化的人，只有宋哲。
    上一次见到绿色的眼睛的时候，那位邻居已经死了。
    “妈！”
    敖翱情急之下，上前一把将宋哲怀中的赵婉夺了过来。
    一路上，他一直忍着。
    忍着不杀这些人的冲动，忍着带赵婉回到赵家庄，哪怕赵家庄已经沉入湖底，不复存在。
    听到身后动静的警察，全部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他们。
    就连被警察押着的王怡都回过头看着他们，她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整张脸看起来有些渗人。
    她歪了歪脑袋，眼中满是疑惑，“死了？”
    “宋哲，她是不是死了？”
    王怡指名道姓质问。
    宋哲只是点了点头，神色复杂地看着赵婉。
    心底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不似赵海洋死的那一刻，他清楚自己的感受，比起见到宋海洋死时，更为痛苦。
    因为在他的大脑里，出现了新的记忆。
    是和赵海洋最快乐的时候，那个带着他去田野中抓田鸡，朝对方扔泥巴。
    记忆中的赵海洋似乎没有工作，陪伴了他整个童年。
    他和赵海洋相处的记忆，停留在了小学一年级和三年级的时间段里。
    可眼前的赵婉，对他来说，始终是个陌生人。
    他记忆中没有这位母亲的模样，有的只有柳亿。
    他漠然地向后退了一步。
    因为在她的身边，有敖翱陪着，他对于赵婉来说，也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梦也能预知到现实发生的事，赵婉会把他们拉入梦境。
    他还会喝下那鲜红的……血液吗？
    赵婉死前一句话也没说，她就这么安静地躺在敖翱怀里。
    敖翱撕心裂肺的哭声，宋哲听不见。
    他眼中剩下的只有一片茫然。
    他淡漠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仿佛，他们才是真正的母子。
    而宋哲，只是一个局外人。
    宋哲感觉整个世界都开始转动。
    他的头，很疼。
    有什么东西在汹涌地往他脑子里钻。
    宋哲忍不住敲打着自己的大脑，他停止了思考。
    可大脑中仿佛有密密麻麻的蚂蚁在啃噬，神经一阵又一阵地抽动，疼得他快窒息。
    他的抵抗是无畏的，坚持不到一分钟，就丧失了行动能力。
    他彻底昏了过去……
    眼前剩下的，只有一片漆黑。
    “宋哲！”
    陈欢大步冲向前，伸手探了探宋哲的脉搏。
    还有心跳。
    他松了口气。
    “你们对宋哲做了什么？”
    陈欢一把拉住敖翱的衣领，咬牙切齿道。
    “做什么？”
    敖翱整个人都是木木的，他看着身上的那只手，自嘲道：“我们还能做什么？”
    陈欢松了手，看了眼敖翱怀里的赵婉，又看了眼宋哲，眉头皱得更紧了。
    耳边忽然传来疯癫的笑声，“死了一个，晕了一个。”
    王怡仰头大笑，眼泪冲刷着脸上的血迹，她的双手不停鼓掌，就像是个孩子那般，“哥哥，计划失败了呢。”
    她似是在和自己说话，说着说着，又开始咯咯笑了起来。
    哥哥？
    陈欢：“你哥是谁？”
    敖翱：“我猜得没错的话，她的哥哥应该就是钟柏峰。”
    “我亲爱的哥哥呀，你的计划还是成功了呢。”
    王怡脖子伸得很长，她想要靠近宋哲，想要再看看那个她想尽办法都要杀的人是不是真的死了。
    奈何边上的警察一把将她制服在原地，无法向后面那几人靠近一步。
    “可惜了，哥哥还是死了，见不到了呢。”
    王怡的眸子又暗了下来。
    随即又是咯咯的笑声，听得所有人心中浮起一股怒意。
    见到人死了就这么好笑是吗？
    边上看守着她的警察握紧了拳，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他真的很想在这女人的身上来上几拳。
    陈欢扶着宋哲，目光冷冽：“钟柏峰究竟都做了什么？”
    王怡那满是血污的眸子，对上陈欢那双漆黑的眸子，看了好一会儿，她才幽幽开口：“当初哥哥好不容易把赵婉骗了过来，对他们姐弟俩进行催眠。
    赵海洋是成功了，是哥哥最完美的杰作。
    但是这个赵婉！
    她不一样，她为什么会和普通人不一样！
    不管催眠多次，她的神志一直都是清醒的。
    后来，哥哥就放弃了，我们就换了一个人。
    本来赵海洋对我是有恩不错，可谁让他是赵家庄的人，谁让他的姐姐就是赵婉呢！
    所以，我们就把唤醒宋哲的指令，改成了赵海洋。
    只要赵海洋一死，宋哲身上的指令就会解除。”
    说到这里，王怡又开始咯咯笑着，那笑声让人听着浑身不舒服。
    边上的警员实在受不了，随便拿了个东西就将王怡的嘴巴堵住。
    这种人，枪毙十次都不为过。
    就算到时候要写万字检讨，他也忍不下这口气！
    这是人干的事吗？
    听这人的意思，宋哲还小的时候就被催眠了，那时候宋哲才多大！
    对这么小的孩子能下这种毒手，这种人就应该被枪毙！
    警员气得胸膛不断起伏，恶狠狠瞪了一眼王怡。
    王怡根本不在乎，仇人死了，她晃悠着自己的脑袋，一左一右地看了看敖翱，又看了看陈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