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收拾完碗筷的朱长寿懒洋洋的出了厨房,看着蹲坐在停尸房门口的九叔,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
九叔晋升这事在任家镇没掀起什么波澜,普通的百姓不懂,懂的人又不会乱说,所以义庄还是那个义庄,九叔还是那个九叔,除了更吝啬,更抠门,脸色更冷了以外,其他的一切照旧。
四目道长在见到九叔晋升为炼神期后,便领着自己的客人悄悄地离开了任家镇,如今有九叔这个炼神期的大咖在,义庄已经不存在什么危险了,尤其九叔又天天盯着他,生怕他和朱长寿说些什么东西。四目道长见状,便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跑了!
至于文才和秋生,如今彻底住在了洋货店。
所以如今的义庄中,除了他和九叔外就再没有其他的人了。
从厨房里倒了一杯茶水,朱长寿笑嘻嘻地递给了九叔:“师父,任家答应给咱们重修义庄的这个小楼了,你就不要再郁郁寡欢的了!都成炼神期的大能了,咱就别这么小家子气了!”
冷冷地回头看了一眼朱长寿,脸色阴沉的九叔有些无奈:“长寿啊,你以为我想如此吗?”
“嗯?”朱长寿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九叔。
“我也不知为何,晋升炼神期后,我发现自己的性子有点……”九叔沉吟了一下,有些迷茫地说道:“很怪,但凡涉及钱财,面子上的事情,我便忍耐不住!”
“师父,你不是一直这样吗?”
“咳咳!”朱长寿的话让九叔一顿猛咳,不满地抬头看了一眼朱长寿:“比以前更严重了,甚至有些控制不住!”
朱长寿上下打量打量九叔,试探地问道:“师父,会不会是晋级到练神器的后遗症?比如红毛鬼敲门,多眼怪在诡秘之地看你,又或者有什么浑身肉须的玩意……”
“啪!”
未等朱长寿畅想完,九叔抬手照着朱长寿的后脑勺拍了一下,嘴里气呼呼地说道:“我们是道门正统修者,哪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再说了,你师父我捉鬼抓妖这么多年,从来就没听说过你说的这些东西,还红毛鬼,多眼怪的!不知你从哪里看来的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九叔的呵斥让朱长寿生气,反而还咧嘴笑了起来!
莫名其妙看着朱长寿,九叔无语地说道:“傻笑什么?”
“没事,没事!”朱长寿笑着揉着自己的脑袋,更加的开心了。
月色下,师徒两人继续闲扯的时候,义庄突然传来了阵阵的敲门声。
“去看看,是不是文才回来了!”九叔下意识地指了指门口。
可当朱长寿去推开义庄大门后,外面并没有什么人。
“当当当!当当当!”
敲门声再次响起。
“什么人装神弄鬼?敢在义庄这里撒野!”朱长寿站在门口扯着脖子大喊了一声。
“咳咳!”伴随着有些尴尬的轻咳,一道阴森森的话音从朱长寿的脚底传来:“这个长寿小兄弟,我敲的是阴门!”
朱长寿心头一惊,猛地后退了几步。
阴风瞬间升腾,一位身着锦袍的白面书生摇着折扇,笑吟吟地出现在了朱长寿的面前。白面书生身后跟着三位壮硕的身影,一黑一白两位无常,还有一位是马面。
白面书生没有言语,他身后的马面抬手挠了挠自己的脖子,瓮声瓮气地笑着说道:“长寿小哥,还记得我不?”
“您是……”
“齐德隆,三年前你们搬家时咱们见过!当时我们哥三和九叔把酒言欢,聊得那个尽兴!”
“哦,我想起来了!”朱长寿装作恍然大悟:“齐大哥这个……嗯……装扮和那日大相径庭,我是真没认出来!”
三个鬼差出现的时候,朱长寿便已经认出了齐家的鬼差三傻,毕竟当年他装任天堂的时候是见过穿着工装的三人,后来离开灵幻镇的路上他也见过这三位。
“无妨,无妨!”老大马面齐德隆笑着摆了摆手,硕大的马嘴呼哧呼哧地张开,看着特别有喜感。
“不知道几位鬼差大人深夜前来义庄有何贵干?”
打过了招呼,赶紧要问问人家干什么,那个白面书生还在那里笑吟吟地打量着自己,那眼神特别诡异。
“九叔可在?我们老大……人想要拜见九叔,长寿小哥可否通禀一声?”白面书生依旧没说话,马面齐德隆很是客气地说道。
朱长寿亦是客气地回道:“我师父在的!不过需要诸位大人稍等一下,我去通报一声!”
说罢,朱长寿冲着四鬼拱了拱手,随手关上门便朝着院子跑去。
刚要压着嗓子喊一声,朱长寿却猛地一愣。
九叔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换了一身崭新干净的衣服,从不拿出来的茅山玉明晃晃地挂在腰间,桃木剑、金钱剑和墨斗也插在了腰带上。
不但如此,义庄院子里的石桌上已经摆好了四炷清香,糕点和茶水也准备得妥妥当当。
“嘶……”朱长寿龇牙看着九叔,无语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九叔站起身冲着愣愣的朱长寿拜了拜手,小声说道:“别在那里傻站着,快来看看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朱长寿闻言,连忙围着九叔转了一圈,咬着腮帮子说道:“师父,太张扬了!你又不是捉鬼抓妖,把桃木剑和墨斗什么的拿出来干什么!”
“有理!”九叔点了点头,连忙抬手一挥,桃木剑和金钱剑“唰”的一声便飞回了屋子,墨斗也被他随手扔到了一旁。
“这回呢?”九叔转了转身。
“头发!”朱长寿又指了指九叔的头顶。
这些日子因为义庄小楼被毁,九叔心情郁郁,也没时间收拾自己,所以头发胡子都乱糟糟的。
“对,对,对!”
九叔连忙点了点头,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灌注灵力,一泓清水浮现在空中。又抬手掐了个指诀,空中的清水轻飘飘地敷在了九叔脸上。等清水消失后,九叔头发微微后背,下巴乱糟糟的胡须也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嘴角一撇的胡子。
“差不多了!”看到九叔神采奕奕的样子,朱长寿拄着下巴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去请他们进来吧!”
九叔再次端坐在义庄小院的石凳上,不停地转换着面容,极力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朱长寿重新走到门口,刚要开门,回头间却发现义庄有些破败的小楼,于是连忙对着九叔指了指后面。
九叔一愣,转头看了一下,迅速掏出一张符纸,灌注灵力向后一扬。
瞬间,破败的小楼隐没于空中。
一切准备妥当后,朱长寿轻轻地打开义庄的大门,对着门外已经微微有些不耐的四人客气地说道:“让诸位大人久等了!”
这次三傻老大没说话,那个白面书生轻笑地合上了手中的折扇,对着朱长寿道:“无妨,不知道林道长……”
“贵客来访,林九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院子里的九叔站起身子,冲着门口客气地说道。
“冒昧拜访,是我等无理了!还望林道长不要见怪啊!”
白面书生笑着抬手做礼,冲朱长寿点了点头,便朝着九叔走去。
“客气,客气!”九叔站在原地抬手回礼。
无聊地恭维,客气地奉承后,白面书生坐到了九叔的对面,三个鬼差则站在了书生的身后。
待朱长寿倒好了茶水,白面书生再次客气地抬手朝着九叔做礼,轻声道:“还望林道长见谅,鄙人的身份有些特殊,不便和道长细说。”
“无妨!”九叔面色如常,只是眼神微微露出些许的不满。
白面书生自然能感受到九叔的不满,可也只能面露无奈地说道:“林道长,实在是我家帝君不喜张扬,我们这群做下属的也自然要低调一些!”
拜访而不提名,这种事情的确有些不地道,白面书生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他代表的人物却格外喜欢这种神秘的调调,所以他也只能隐晦地提一提自家老大的身份,顺便再小小地夸赞下九叔。至于九叔会不会因此猜到些什么,那就与他无关了!
听到白面书生口称帝君,九叔自是暗暗心惊,地府那个地方自称帝君的也有个七八位!虽说不好确定到底是哪一个帝君,可那七八位无论哪一个拿出来都不是自己能招惹得起的人物。
“既然不方便说,那么便不说!”九叔轻笑了一下:“不过不知……”
九叔话说一半却闭上了嘴,对方没个称呼,说话是真的难受。
“林道长喊我杜五便可!”白面书生笑着拱了拱手。
“不知杜兄找贫道有何事情?”九叔开门见山地说道。
“哈哈,林道长果然爽快!”杜五莫名地大笑了几声,“道长既然不喜欢啰嗦,那么在下也就直说了!此时前来拜访林道长,是因道长已入炼神还虚之境,地府已经无法掌管道长生死,所以道长名讳已经移交至我家帝君!”
“所以呢?”九叔皱着眉头轻声问道。
“既然已至我家帝君名下,便需要道长在我家帝君庭府挂个闲职!”杜五笑着说道。
“你家帝君有……”看着杜五神神秘秘的样子,朱长寿极其的不爽,忍不住想开口讽刺一句。
九叔和朱长寿相处多年,自然猜到此刻自己这个徒弟想说什么。趁着朱长寿话没说完,九叔便接话道:“贫道不过初入炼神,诸多事情还没有弄清楚!所以在贵方帝君名下挂职这种事情还需要回茅山禀报一声。”
九叔的话让杜五一愣,有些奇怪地打量了一下九叔,才开口道:“林道长,你晋升炼神期这个事情贵方师门不知道吗?”
“不知道!”九叔摇了摇头。
“原来如此!”杜五有些惊异地看着九叔:“道兄果然非凡,竟然不需师门的帮助便晋升为炼神期的修士!如此说来,一切便解释得通了!”
九叔听到杜五的话,有些莫名。
见九叔是真的不知情,杜五便轻声解释道:“当修士达到炼神期时生死簿已经无法承担,地府对这些人更是失去了管辖职权,所以便会将炼神期修士名讳移交到各方帝君的手中。没有宗门的修士只会被各方帝君记录下来。但是有宗门的修士,会加入各方帝君的势力,适当地协助各方地府做些事情,当然了,都是些闲散的职位!”
“那岂不是除了宗门外,还要受到帝君的管辖?”九叔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不不!”杜五摇了摇头:“各府的帝君对于活着的炼神期修士并不会管辖,甚至不会让他们知道!这也是为什么会选择有宗门修士,因为各个宗门都会以宗门任务下发出去,而且这世上炼神期的修士并不多!”
“既然不会告知炼神期的修士,那为何会直接找到我?”九叔更为迷茫了。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了!”杜五摇了摇头:“我也是受到了帝君的命令,才直接来到这里的,具体原因帝君没有和我说!”
九叔皱着眉头站起了身子,在义庄的院子里不停地来回踱步。
感觉到九叔的迷惑和踌躇,杜五轻笑着对九叔继续说道:“道兄其实不用太过担心,这种事情各个宗门掌教都是知道的!而且各府帝君给的职位也都很闲的,就比如有的是捉鬼抓妖,有的是镇守一方,这种事情本身就是修士该做的,与你们自身并没有什么冲突!”
“你们帝君给我师父的职位是什么?”听了许久的朱长寿忍不住地问道。
“印冥钞!”
“嗯?”朱长寿一愣,这个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不知杜兄可否详细解释一下?”九叔重新坐回了石凳之上,询问道。
杜五没有说话,而是朝着身后的马面齐德隆轻轻挥了挥手。
马面齐德隆连忙走上前去,有些尴尬地对九叔说道:“九叔,临来前判官大人和我说过这个事情,可惜我脑子实在是愚笨了些,没有记住太多。”
看到九叔和杜五面色诡异地转头看向自己,马面齐德隆连忙说道:“不过我记得判官大人和我说过,世间普通的冥钞千金如一金,但只要有九叔您印下了自己的名字,那么千金便如千金!”
“我名字?”九叔一愣,脸色突然变得很不好。
“对,九叔您的本名!”马面齐德隆点头哈腰地说道。
九叔低头沉吟了一下,抬手对着杜五施礼道:“杜兄见谅,这个事情实在是有些突然,我需要考虑些时日!”
杜五点了点头,回礼道:“我理解道兄,不过这个事情还请道兄尽快给我答复!毕竟我也需要回去交差的!”
“好!”九叔点头:“七日之内我定会给杜兄答复!”
“如此,在下便不打扰道兄了!”
说罢,杜五便带着三傻走出义庄,在门口刮起的阴风下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