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栖暮还在睡梦中,便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
迷迷糊糊接通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赵达略显焦急的声音顺着冰冷的听筒传了过来。
“小沈,快去医院一趟,张伟的病情急转直下,杨舒带着几个医生正在抢救。”
“张伟?”
混沌的大脑一瞬间就清醒过来。
沈栖暮脸色一变,心脏狠狠的狂跳了几下,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好的,我马上过去。”
扔下手机,快速穿好衣服,随便用冷水洗了把脸。
正准备敲陆朝安他们的门,便见卧室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陆朝安睡眠很浅,也许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一到六点就准时醒来。
刚听到开门声,他还有些疑惑,沈栖暮今天不是休息嘛,为什么起那么早?难道有什么事?
打开房门,见到门口早已经穿戴整齐的沈栖暮,陆朝安这才确定,确实是出事了。
沈栖暮脸色肃然,没有一丝血色,看上去甚是吓人。
“暮暮,怎么了?”
“陆朝安,对不起,我们今天不能陪你去约会了,我要去医院一趟,我管的一个病人病情发生了变化。”
她说得有些急,脸上是少有的肃穆。
说完,没等陆朝安回应,人已经走到客厅,拉开房门。
陆朝安快步追上去,“暮暮,我送你去。”
见她犹豫,陆朝安又说了一句。
“外面天还没亮,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看了看外面暗沉沉的天色,沈栖暮没有再犹豫,点了点头。
“嗯。”
立冬后的春城,早晚温度低。
尽管沈栖暮穿了一件薄款黑色毛衣,外面套了一件米色大衣,出了楼道,还是被一阵刺骨的寒风吹得打了个寒颤。
陆朝安瞥见她的动作,忙脱下身上的外套。
“来,快把我的外套套上。”
沈栖暮正想说不用了,一股独属于陆朝安的气息便迎面扑来。
再一看,陆朝安身上的外套已经被他披在了自己身上。
下了楼,出了小区,陆朝安打的车已经等在那里了。
车上,沈栖暮紧抿着嘴唇,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紧紧的扣着膝盖骨,眼睛不断的往窗外看去。
看得出来,她心里很着急。
陆朝安见状,将她的手拽在手里紧紧的握住。
“暮暮,别急,马上就到了。”
“嗯。”
车厢里再次陷入了沉寂。
这次,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不一会儿,车子停在了市人民医院门口。
沈栖暮几乎是立马推开车门下了车。
陆朝安紧跟着她下来。
“陆朝安,我进去了。”
匆匆丢下一句,她便直奔医院。
沈栖暮到的时候,杨舒正带着下面的两个医生在全力抢救。
见她来,几人面色凝重。
“怎么回事?张伟的病情明明已经稳定了,为什么会忽然急转直下?”
一旁的杨舒叹了一口气。
“昨天主任查房的时候,我们都还在说,再过个五六天,可以把他转到普通病房了,谁知道凌晨五点多的时候,他忽然就……”
沈栖暮紧皱着眉头,抬头看了看一旁的护士,问:“昨天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吗?”
护士一愣,随即说道:“昨天是星期三,下午是探视时间。
张伟的爸爸和妈妈来看他。由于病房有规定,一次只能一位家属进去探视,所以,两个家属都是分批进去的。”
“先是张伟的妈妈进去,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后来他的爸爸进去了十五分钟,出来的时候,我看他脸色有些不好,也没多想。”
“自从探视结束后,张伟整个人就没有什么精神。
晚上十点半我交班的时候,他似乎又恢复了。
谁知道,谁知道……”
沈栖暮听完,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沈栖暮拍了拍护士的肩膀。
“不用自责,这不怪你。”
张伟的情况来势汹汹,四个医生轮流抢救,还是没能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沈栖暮从监护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半了。
而张伟的家属早在他病情变化的时候,医院就通知他们了。
只是,这次来的只有张伟的妈妈宋惠
门外的宋惠早已经哭成了泪人。
见到沈栖暮,她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来到她的面前。
“沈医生,我,我儿子怎么样了?”
沈栖暮握了握放在身侧的手,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宋阿姨,张伟昨晚凌晨突发脑干再出血,出血量太大,尽管我们一直都在用止血的药,也一直在抢救,但还是没能挽救他的命。”
宋惠忽然就呆住了,像是不敢相信,只是嘴里喃喃着。
“不可能,不可能,明明我昨天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能和我说上两句话了,不可能……”
“沈医生,你骗我的,是不是?我知道,我以前对你太不是东西,我已经知道错了,我……”
沈栖暮有些无奈的开口。
“宋阿姨,我除了是你的前租户,还是张伟的主治医生,对于他,我比任何都希望他赶快好起来。”
“不,我不信,你就是骗我的,你们都是骗子,你们整个神经内科都是骗子。”
“你们明明昨天告诉我,再过五六天,我儿子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现在却又告诉我他再出血了。
你们这不是骗人是什么?”
“天啊,我的儿啊,你被这些骗子害死了,我要去告你们,你们神经内科就是一群骗子,庸医。”
宋惠哭天抢地的声音传遍整个病区。
其他病人纷纷探出头来观望。
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了。
“不会吧,昨天告诉人家家属,五六天以后就要转普通病了,现在人忽然没了,这说不过去吧?”
“就是啊,我觉得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
“就是,就是,会不会是医生用错药了,才导致病人病情变化?”
“这老太太的儿子是哪个医生管?”
“看样子,应该是沈医生管她儿子。”
“什么?沈医生,我也是沈医生管,我就说,我只是个简单的疱疹,沈医生非得让我输满十四天的液才出院,这么看来,这沈医生真是个缺德的医生。”
“可不是,我也是她管,不行,不行,我要去找主任说说,给我换个医生。”
“我老伴去年脑出血就是沈医生管的,她很好啊,有耐心,医术又好,对每个病人都一视同仁,我觉得她挺好的。”
“就是,我也觉得沈医生很好,人美心善,关键还是个为病人着想的医生。”
“这年头,遇到一个好医生不容易,我觉得你们不能听那个病人家属的片面之词就给沈医生扣下这样的帽子。”
“是啊,我也觉得沈医生人挺好的,不但医术好,还很会为病人着想,我去年脑梗死住院,没钱交住院费,还是沈医生帮我众筹的住院费呢。”
那边,众人你一句,我一言。
沈栖暮这边,看着眼前这个头发凌乱,眼睛红肿,仿佛一下子就老了十岁的女人,她忍不住唏嘘。
想到半年前来宋惠来找自己收租的样子。
那时的她,多么的风光无限,多么的傲气精致,想到此,她忽然生出很多感慨。
“宋阿姨,张伟的病情确实已经趋于稳定,我也的确打算五天后让他转到普通病房。
昨天早上主任查房的时候,他还好好的,下午你们探视过后,他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落。
他的情况我也看了,是受到极大的刺激,导致出血加重,你应该回去问问你的丈夫,他究竟和张伟说了什么?”
“还有,如果我存心报复你,当初在急诊的时候,我就不会救他了。
我是一名医生,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
我用我自己的生命做担保,这一生,行得坦荡荡,从未愧对任何一个病人。
如果你还是觉得你儿子的死,是我们神经内科的医生医术不精,是我沈栖暮医术不精,不尽职尽责,那么,你可以直接去医务处告我,我无话可说。”
她字正腔圆,声音不大不小,不远处的其他患者及家属一听,心中顿时也有了些计较。
原来是这样,听沈医生的意思,那个张伟是因为他父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刺激到他,才导致大出血的。
脑出血的病人最忌讳情绪激动,看来这件事另有隐情,他们误会沈医生了。
沈栖暮说完,不管宋惠是何反应,抬脚便往办公室走去。
她现在觉得浑身无力,心慌冒冷汗,有种随时要晕倒的感觉。
沈栖暮知道,这是低血糖的表现。
今早六点半就到医院,来了就开始各种抢救张伟,到现在,五个小时过去了,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