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霍尽渊却是反手为云，将纪云舒抱回了床榻。
    等到纪云舒满了双月子时，东宫举办了盛大的满月宴。
    小丫头也有名字了，名为霍司遥，是霍尽渊请纪云深起的，意在“常司尚之，逍遥自在”。
    霍尽渊给她取了小名，叫呦呦。
    东宫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走到哪里都是张灯结彩。
    萧晚晴对这个满月宴十分重视，极尽所能，将满月宴办得隆重而华贵。
    从辰时开始，东宫的大门便开始川流不息。
    宾客们络绎不绝，皆是盛装出席，带着精美的礼物前来祝贺。
    前院和后庭都热闹非凡，霍尽渊亲自在前厅迎接宾客，他的脸上始终洋溢着温和的笑容。
    这样强烈的反差，令许多宾客暗暗心惊：这还是原来那位砍头就像砍西瓜一样的煞神太子吗？
    后院则是香鬓衣影，言笑晏晏，四处皆弥漫着甜甜的花香和美食的香气。
    乐师演奏着欢快的乐曲，舞姬则在水榭之中献舞。
    贵夫人和小姐们都向萧晚晴行礼祝贺，更多人则是对萧晚晴的贤良淑德称赞不已。
    “娘娘慈爱淑婉，太子殿下才能子嗣昌茂，娘娘堪称是我们大楚女子的典范！”
    也是，能够为太子的庶女，举办这样体面的满月宴，可不是太子妃的贤淑吗？
    萧晚晴的脸上一直保持着唇角微勾，眼角带笑。
    只是，当霍尽渊亲自抱着小丫头出来的时候，萧晚晴脸上的笑容再也绷不住，往下垮了几分。
    小丫头长得是真漂亮，粉雕玉琢的，就如同一个雪娃娃。
    她还特别爱笑，见到这么多人也不慌张，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人群，不时晃动着小手咯咯笑着。
    宾客们纷纷称奇，自然是将所有能搜刮到的溢美之词都悉数送上。
    霍尽渊的唇角一直勾着，眼神宠溺地看着怀中的小丫头。
    那些大人们第一次见到自家太子这副模样，都跟撞鬼一样，眼睛都要跌下来。
    纪云舒淡淡站在萧晚晴的身后，她有意去弱化自己的存在感。
    可是，这样的日子，这样的荣宠和体面，谁都无法忽视站在太子妃身后，那个气质极为出众的侧妃。
    不过，纪云舒的心思全然不在这里。
    不管灵星的毒从何而来，至少她让自己知道了，父亲是死于玉石散。
    那父亲的毒，是何人所下？
    满月宴落幕之后，霍尽渊办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去了内刑司。
    他将灵星关押在内刑司一个月，没有发落，只是不想在女儿未满月之时造杀孽。
    在一间阴暗的审讯室中，霍尽渊端坐于高位，他目光冷厉地注视着下方，被捆缚于刑讯架之上的婢女。
    内刑司的侍卫将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婢女从头发开始，整个身子都被冷水浸透。
    婢女面容憔悴，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神中透露出绝望和恐惧。
    见到坐在上首的人是霍尽渊，她的身体剧烈颤抖着。
    显然，霍尽渊的出现，已经击溃了她最后的一丝防线。
    “说吧，毒究竟从何而来？”霍尽渊的声音如淬寒冰。
    灵星湿漉漉的头发上沾着水珠，她看着霍尽渊，知道自己已经在劫难逃。
    内刑司的审讯，那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她一直幻想着，萧晚晴会想办法将她救出去。
    毕竟，她是在为她卖命，她们四个被安插进来，就是要给她当眼线和杀人不见血的工具的。
    她一旦开口，对于萧晚晴来说，同样也是灭顶之灾。
    所以她才一直苦苦支撑着。
    然而，当霍尽渊进来的这一瞬，灵星就全明白了——
    萧晚晴已经放弃她了。
    她已经成了一枚弃子。
    她的父母和幼弟，都在萧晚晴的手里，她早就料到，为了他们，她什么都不会说的。
    这件刑讯室幽暗而压抑，行询架四周，是一排令人看了都害怕的审讯工具。
    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受尽了非人的折磨。
    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捱过来的。
    现在，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灵星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痛苦。
    “说吧，你说出真相，本宫饶你不死。”霍尽渊幽邃的眸中，似有蓝色火焰。
    灵星是信他的，可是她却不敢赌。
    她的身体颤抖着，嘴唇被咬得鲜血直流，她直直地盯着霍尽渊。
    她的眼神变得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突然，她爆发出一丝尖利的狂笑，一直笑到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身体都随着咳嗽而抖动着。
    良久，她才止住了笑声，她抬眸去看霍尽渊：“殿下，你想知道真相吗？”
    “来呀，我告诉你……”灵星的嘴角带着血，眼神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妖孽。
    “快！拦住她！小心她自裁！”霍尽渊眸光一闪。
    可是，已经晚了，就在侍卫们冲过去的那一瞬间，灵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咬向了自己的舌头。
    鲜血从她的口中涌出，染红了她的下巴和衣襟。
    她的头软软地垂了下去，不再有一丝动静。
    她用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痛苦，也守住了她心中的秘密。
    侍卫掰起她的头，探了探她的鼻息，手一滞，忙跪在了地上：
    “启禀殿下，她……已经畏罪自尽了……”
    “都是末将失职，还请太子殿下责罚！”
    侍卫知道，自己的一时疏忽，犯下的错误已经难以弥补。
    霍尽渊的手紧握着，良久他都没有说话。
    半晌，他对侍卫道：“将她的尸身交给她的家里人。”
    从内刑司走出来后，霍尽渊对逐风道：
    “派人去看住她的家里人，看看有谁跟她的家里人来往。”
    与此同时，灵星被从内刑司抬出去的消息，也传到了临华殿。
    早晨阳光透过窗子洒在太子妃的寝宫，她正对着铜镜，珊瑚在为她梳妆。
    琉璃悄无声息地走近，低头附耳禀报着：“娘娘，灵星死了。”
    萧晚晴手中的木梳应声落地，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镜子中映出她苍白的面容。
    虽然早已知道这个结局，但霍尽渊亲自去审讯了她，还是令萧晚晴有些不安。
    “也罢，还是福薄了些，打点些银子，送到她爹娘老子那里吧。”
    琉璃低头，轻声回答：“是。”
    又道：“娘娘，灵星一死，咱们在青云殿的心腹，就悉数被拔除了。要再安排新人吗？”
    萧晚晴摇了摇头：“不必了，纪云舒也不是个傻的，这番动作，必然已经打草惊蛇。”
    萧晚晴双手紧握，眉头微蹙，难掩面上的忧心忡忡。
    她定了定神，似在自言自语道：“没关系，诱饵已下，现在坐等鱼儿上钩。”
    琉璃应声退下，房间里只剩下萧晚晴和那面映照出她复杂神情的镜子。
    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思索着接下来可能要面对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