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尽渊只觉得心脏被一只巨掌紧紧攥住。
    他站在门口，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像是被人从身体里硬生生扯出了灵魂。
    纪云舒因为失血过多，意识有些涣散，太医为她扎了针，她这才缓缓苏醒过来。
    纪云舒只觉得自己仿若漂浮在一团棉花之上，身下是一阵阵的疼痛，浑身没有一丝的力气。
    林嬷嬷给她喂了几口参汤，又将一块百年老参放在她嘴里，让她咬着。
    “姑娘，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你听产婆的话，我和如意都在你身边守着，你和小殿下都会没事的！”林嬷嬷握着纪云舒的手。
    纪云舒轻轻地点了点头，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一双漆黑的眸子显得越发的如同黑曜石一般。
    产婆开始为纪云舒按摩，一点点将婴儿推入产道。
    纪云舒的身体像是被撕裂一般的疼痛，汗水将她的头发和衣衫全部浸湿。
    如意拿着热帕子为她擦拭，眼泪就在眼圈中打着转。
    “娘娘，您听奴婢的，先吸一口气，再把气全部都吐出来，对，再吸，再吐……”
    产婆是林嬷嬷亲自挑选的，十分有经验，此时正临危不乱地指挥着。
    萧晚晴是在睡梦之中被琉璃唤醒的，琉璃轻轻在她耳边叫她：“娘娘，青云殿出事了……”
    她一下从睡梦中惊醒，猛然坐起身来：“谁出事了？”
    琉璃低声道：“娘娘，纪侧妃早产了！”
    萧晚晴的眼睛猛然一亮：“灵星办成了？”
    琉璃摇摇头：“具体的情况奴婢尚且不知，现在青云殿已经乱做一团了，殿下将太医院的太医全请了去，听说是纪侧妃不大好。”
    萧晚晴立马掀开衾被，趿上软底绣鞋就要往外走：“走！这就看看去！”
    琉璃忙喊住萧晚晴：“娘娘，您还没更衣呢！”
    萧晚晴走到殿门口，发现自己只穿了一身里衣，这才回首看着琉璃一笑：
    “瞧本宫急的！是，本宫要换一身鲜亮一点的衣服！”
    萧晚晴赶到青云殿时，天光已经微亮。
    纪云舒昨晚已经折腾了一夜，此时殿内的声音已经有些低哑和微弱。
    萧晚晴走到殿内时，便看到霍尽渊神情憔悴地站在门外，下颌上都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子。
    他的双手紧握成拳，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那扇关着的门。
    就连萧晚晴走到他的身边，他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殿下……”萧晚晴看着霍尽渊这般，心中不免心疼，更多的则是对纪云舒的怨恨。
    “臣妾听说你都在这里守了一夜了，让白公公先服侍你回去睡一会儿，臣妾在这里守着。”萧晚晴一脸关切。
    霍尽渊却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本宫要在这守着她。”
    萧晚晴蹙了蹙眉：“殿下是不放心将这里交给臣妾么？”
    这时，产房内，纪云舒又发出了一声低哑的呻吟，霍尽渊蹙了蹙眉。
    他似乎没有听到萧晚晴的话，又朝殿内口走近了一步。
    萧晚晴薄唇微抿，她在心中诅咒了纪云舒几句，这才抬起眸来，扫视着周围。
    她的眼风扫到在游廊尽头，灵星正瑟瑟缩缩地站在那里，眼睛朝她这里打量着。
    萧晚晴的眼睛只是短暂地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她的眼睛淡定地眨了一下。
    这一眨，便是在告诉灵星，不必担心，一切有她在，她自有主张。
    在产房里，经过整整一夜的生产，不仅仅是纪云舒，就连在一旁助产的嬷嬷也神情疲惫。
    可是，她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她们知道，太子殿下仍守在产房外面，他和她们一样，在产房外守了一夜。
    纪云舒只觉得阵痛再一次袭来，她面容苍白如纸，额头上濡湿的头发贴在脸颊上，让她整个人呈现一种奇异的冶艳。
    她的双手紧紧握着榻边，指尖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每一次阵痛都让她的身体剧烈颤抖，痛苦的呻吟声，犹如刀尖一般划过守在一旁的林嬷嬷和如意的心上。
    产婆和婢女们忙碌地穿梭着，她们的表情严肃而专注。
    随着窗外渐渐泛起白色，殿内的烛火燃尽，殿内的气氛也愈来愈紧张。
    女子的下体不断涌出大量鲜血，染红了床单，鲜血的腥味在空气中弥漫，令人心生恐惧。
    “不好，大出血了……”产婆的声音打着哆嗦，她颤抖着举着满是鲜血的手。
    林嬷嬷顿时也慌了，她厉声呼号着：“太医！太医！”
    殿外，霍尽渊听到了殿内的动静，他再也按耐不住，说着就要向产房内冲。
    萧晚晴快步走到霍尽渊的面前，伸开双臂拦住他：
    “殿下，产房脏污，殿下身份贵重，怎能进去？万一冲撞了怎么办！”
    霍尽渊淬了寒冰一样的眼神扫了萧晚晴一眼。
    他什么都没说，就那样径直闯过了萧晚晴的手臂，猛地推开产房的门，大步走了进去。
    萧晚晴在他的身后，被他撞了一个踉跄，险些就要跌倒在地。
    还是琉璃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萧晚晴。
    琉璃只感到她扶住萧晚晴的手，被萧晚晴的手狠狠地捏着，似乎要将她的骨头捏断一般。
    秦太医很快便来到榻前，榻前垂着一层薄薄的纱幔，浓重的血腥气弥漫整个房间。
    秦太医为纪云舒把完脉，他苍老的脸上看不出悲喜，他问产婆：“娘娘还需要多长时间能够将小殿下诞下？”
    产婆哆嗦着，嘴巴都有些瓢：“至少……至少还要一个时辰……娘娘……已经没力气了……生不下来啊……”
    “沅沅！”霍尽渊的声音如天雷一般传来，令产房内的所有人皆为之一震。
    在大楚，男子是非常忌讳进入产房的，就怕产房内的血污冲撞了男子的正气。
    霍尽渊走到榻前，他轻轻握住纪云舒的手，轻声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纪云舒的眼神已经有些迷离，生命的光芒似乎在一点点消逝。
    霍尽渊对秦太医道：“保大。”
    秦太医有些怔愣，一时没明白太子殿下是何意。
    霍尽渊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声音沙哑而又低沉：“万一……保大……”
    秦太医心中一震，他深吸一口气，对霍尽渊拱手道：“老臣一定竭尽全力，务必保娘娘和小殿下周全！”
    霍尽渊又对产婆道：“有本宫在……她不会有事的，你现在就为娘娘助产！”
    几位产婆何曾见过这等架势，这可是大楚除了皇帝以外最最尊贵的人物！
    她们都在心中鼓了一把劲儿，顾不上擦头上的汗珠，咬着牙继续开始为纪云舒助产。
    秦太医给纪云舒施了针，纪云舒很快便停止了出血。
    现在，最关键的便是要尽快将小殿下推入产道，让娘娘将小殿下产出，不然，大人和孩子都将十分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