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似也只有医院相对比平日萧条了一些。
许弈站在窗前,连着抽了两支烟。
听医生话里大概意思是送来的及时,危及生命的概率不大。
第三支烟,手机响了。
许弈看看来电,拿起放到了耳边:“姐,我在医院呢……她割腕了,现在心特别乱……”
许茴对于思媛无感,死了也跟她无关。
可她听不了弟弟话里无意带出的情绪。
许弈是个执拗,重感情,且极重自尊的人。
他习惯有苦不言,没有想倾诉的人,更不容易找到倾诉的人。
她没结过婚,但知道人一定是会有感情的。
弟弟不爱于思媛,他一定也不恨。他的认知里,不爱而在一起,他有错在先。护于思媛,帮于思媛是弥补无知犯下的错误,离婚什么都不要属于扯平。
许茴轻声问道:“她有生命危险没?”
“应该没有。”
“那你注意保护好自己,一般碰到这种事家属会比较冲动。在她家属那边看来,她割腕你是罪魁祸首。”
“你觉得我是吗?”
许茴:“不是,极端的人做极端的事,这是她性格所导致的。就算因你割腕,也一定会因别人而如此。别多想,不要拿她的极端来给自己增加负担。”
“清雨问我在哪,我不知道该不该直接告诉她……”
许茴:“你能瞒着么?瞒得住么?医院那么多人,会有人认出你。于思媛那种性格,还有可能利用割腕再炒作。”
“小弟,在我眼里你配得上任何人,完全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去跟人处。坦然一些,也对女朋友多那么点信任,相信她不是那么不明事理。心胸也需要更开阔,大丈夫何患无妻,不需把人看的过重。”
“我明知你跟咱爸很像,可还是想让你变得自私,活的轻松。宁愿你万花丛中过,不想你专情于一人……我这个圈子里,真情从未遇见过好的下场。”
“像咱爸跟咱妈,那是多大的运气才能走到一起。俩人中有任何一人碰到不合适的另一半,一生都会被毁掉。我羡慕那种感情,但我一点不希望你去追寻那种感情。太缥缈,于思媛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许弈把烟头摁灭在简易的烟灰缸里:“你就是太清醒了,才累,人本来需要难得糊涂!”
“我累么?”
“很累,很孤独。物质上没有追求,低级趣味满足不了你。”
许茴:“那天喝酒我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你哭着求我原谅你,说我是你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许茴模模糊糊的印象被勾起,连声打断:“停,停,停!”
许弈被她破防而异常的声音引的轻松了些:“姐,其实我可喜欢你了,我上次说你在我心里比丁筠姐漂亮也是真的。小时候在现实中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大姐姐,她还是我的亲姐。我特别想跟你一块出门去跟邻居显摆,去跟小伙伴显摆,让他们都羡慕我……可你总爱欺负人,我想跟你亲近,你不理我。我不理你,你又没事找我茬,不把我惹哭不罢休……”
“我挺后悔十五岁的时候动手打你,你明明只是崩溃抓着我衣领质问了一句,我拳头就挥出去了,把你打的脸上好多天都还有淤痕……我以为你肯定恼我,我把自己伪装的跟个刺猬一样,身上全是成见的尖刺……”
“十五岁我不懂,但我今年二十五岁了。就像你评价于思媛一样,极端的人往往会做不可思议的事。你也是“她”,你的性格让你荒唐很多年,痛苦很多年。你比我有心多了,你挨了揍都还记得自己有个弟弟,没忘给他留钱生活,想带他去燕城。他却以为只是施舍,假仁假义……”
“我早就应该放下成见,困难的时候找你要钱,跟你在一起互相取暖,一块去扛过那段冰冷又暗无天日的生活……”
许茴又一次打断了他,尖声直呼其名:“许弈!”
“我在呢。”
许茴几次组织语言,无法连的通顺。
她自认是最了解弟弟的人。
不想他竟也如此了解她。
她明明是给他来上为人处世课程的,反屡次被他干扰的破防。
这小子,真诚又蔫坏!
大过年的,他不痛快,也让她跟着不痛快。
……
许茴没了食欲,独坐在小包厢里,脑海中一遍遍的记起刚刚许弈那些话。
要是前一阵子,她大概能听的彻底失态,躲起来蒙着被子嚎。
但或许最近真是变了许多,听他打趣一般的说辞,除了伤感还有无法言喻的温暖。暖洋洋的,流过四肢百骸。
她拿起了手机对蒋清雨发消息:“过来陪我吃点饭。”
蒋清雨跟她越接触,忌讳的就越少,越随意。
年龄差了十七岁,相处像同龄,很容易会当成同龄人。
这是个喜欢玩反差感的。
外人看着霸道女总裁,气质让人敬而远之不敢直视。骨子里,顽童,既淡薄也恣意,洒洒脱脱。就跟面对许弈差不多的感受,蒋清雨偶尔能在她身上找到一种被专宠,被特殊对待的滋味儿,很爽,吸引着她想靠近。
许弈约她,她心虚,不敢跟父母直言,扭扭捏捏被老妈一眼看通透。
许茴约,蒋清雨人都坦然许多。
尽管许茴跟许弈大概率在一块,但确实是许茴约的她。
刚补好了睡眠,蒋清雨神清气爽收拾妥当,去客厅坐在了老妈身边。
纪瑶:“啥事,说。”
“我……”
纪瑶打断:“出门约会就别说了,你俩啥时候订婚,我啥时候不干涉你。”
蒋清雨:“我白天跟你说那方子你想要不?许茴姐让我去拿方子。”
纪瑶狐疑:“真的?”
“我骗你干嘛,算了,不去了。一片孝心被当成垃圾践踏,伤心……”
“你耳朵不疼了是不!我问的是许茴真是因为那方子才显的这么年轻?”
“那当然了,好中医少,恰好许茴姐的人脉关系里就有这种好中医。不去了,我接着睡觉去……”
纪瑶没等她演完,一把将想走的人拽了回来。
蒋清雨下意识就捂住了左边耳朵。
纪瑶被她给逗笑:“妈这不是担心你犯傻,被人给哄骗的未婚先孕闹笑话。”
“你是想要那方子吧。”
纪瑶:“我最近失眠多梦,想调养调养,试试。”
“真不是因为爱美……”
纪瑶抬手就拧:“我让你嘴贱!”
蒋清雨疼的直呼救,扯着嗓子冲书房喊:“爸,你老婆又家暴我……啊,疼!”
蒋征明满脸无奈出现在门口:“我这写东西呢,刚进点状态。”
纪瑶哼了一声:“你有病吧,大年初一还在忙。陪我出去散步,现在!”
蒋征明迅速帮她拿过包,看向蒋清雨:“老实在家待着,我跟你妈出去约个电影,最迟十二点前回来。你哪也别去,早点睡,明儿十一点还要去你外公家走亲戚。”
纪瑶横了他一眼:“你搁这打什么哑谜呢,下去把车开到楼下来!”
蒋清雨看俩人挽着手说走就走了。
白眼连翻了几个。
揉揉发热的耳朵,在窗口看到父母车子离开小区,一溜烟的拎包往楼下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