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关译心便和三位清理者，沿着下水道里来时的路径原路返回了。
    回程途中，他们这边都没有再遇到任何的意外。
    就是不知道是之前那一趟已经清理的足够干净，还是别处的清理者吸引了足够多的注意力了……
    从中央大学校园里挖出来的那个下水道入口处，依旧是敞开晾着的。
    爬回去的时候，旁边一位清理者虽然没说话，却主动朝着关译心伸出手，搭了把手。
    关译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立刻道了声：“谢谢！”
    她还以为这些清理者都不会有什么别的反应了呢！
    不过现在看来，除了执行工作中之外，应该也都还是正常人的状态……
    有了这么一个意料之外的互动之后，关译心也就主动和这三位清理者打了个招呼，甚至有意无意地闲聊了几句。
    关译心：“忙完这些，你们接下来是要下班了吗？”
    知道sad-4号肯定能在旁边监听，关译心主动提起的话题，显得安全无害极了。
    三位清理者互相对视一眼，很快便有人点了点头。
    关译心仔细辨别了一下，应该就是刚刚主动拉了自己一把的那位，看来这位清理者应该是性格更加活跃一点？
    关译心故作恍然，笑着“噢”了一声，又补充了两句：“辛苦辛苦！”
    这边的闲谈显然没有多少营养，不过，已经新安排了一队清理者的人手去附近饭店后门到泔水的位置蹲守的sad-4号，还是完全有余裕插了一句话道：“你们都要下班了，而我还得继续加班。”
    关译心扶了下耳机的位置，真情实感地向sad-4号表示道：“委屈你了。”
    sad-4号一听更来劲儿了，立刻开始嚷嚷道：“可不是嘛！他们压榨我！”
    关译心搭话的时候反正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当即来了一句：“唔……和他们要加班费？”
    sad-4号早就这么干过了，仍旧怨念十足道：“我已经和他们要过经费了，但我还是觉得自己亏了！”
    关译心深表同情：“我能理解！”
    虽然她还没上过班，但是她好歹上过学啊！
    正常人如果能在家里躺着谁会喜欢上班、或者上学啊！？
    sad-4号：“对吧，明明很有道理的事情，冯洛彬那个工作狂竟然不能理解我！”
    关译心想了想，高考时写八百字大作文的逻辑简直信手拈来：“呃，可能他觉得自己的工作很伟大，所以，这种崇高的理想带来的对工作的热爱，直接超过了工作时身体的疲惫？”
    冯洛彬：“…………”
    虽然关译心说的好像是一句正在赞美他的好话，但就是感觉气氛有点怪怪的。
    冯洛彬一边盯着sad-4号刚刚给他调取的那几家饭店的所有者信息，一边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
    他至今无法理解sad-4号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对于工作的抗拒。
    尤其是sad-4号明明不管是“上班”还是“下班”，往往都在做着相同的事情……
    结果，sad-4号愣是为了它自己定制的上班下班时间表，安排出了一天二十四小时三班倒的三个分机。
    简直充满了格外荒谬而又极其科学的笑话感。
    只不过，冯洛彬虽然看不明白，但是好在他知道闭嘴，这就有效的避免了sad-4号发疯的时候直接连累到他头上。
    和sad-4号絮叨了几句之后，关译心朝着另外三名完成工作的清理者摆了摆手打招呼，然后便从善如流的分开了。
    “我先去把这身工作服换下来？”关译心和耳机里的sad-4号确认道。
    sad-4号：“对，出过现场的工作服也要进行统一的安全清理，换衣间那边有详细的操作说明。”
    关译心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了解了。
    很快，把清理者的这身工作服、连同上面标配的各种设备都换下去的关译心，也自然而然地切断了和sad-4号之间的联系。
    不得不得，清理者的这身装备封闭性是真的好。
    关译心明明在那个味道腥臭、油污熏天的下水道里待了这么久，踩着那些滑腻的苔藓、以及某些根本辨别不出的东西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周身的装备估计都早就被腌入味了。
    但是，当关译心把那身清理者的套装和设备都换下去之后，她自己身上却并未留有丝毫下水道的气息。
    虽然这种设计的根源，应该不是为了防止下水道，而是为了应对各种和“污染”、“畸变”相关的环境吧……
    关译心的脑海中不由得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不过，味道都近乎隔绝的情况下，小怪物关一一还能闻到那几个清理者身上的气息，它这鼻子也是异常的灵敏……
    等她从近乎空无一人的校园里重新回到自己那位于f区1号楼宿舍门口时，看着紧紧关闭的大门，关译心想了想，没有直接给sad-4号发消息，而是从光脑那里给edu-7号留了条消息。
    关译心：“你好，在吗？我需要回宿舍。”
    edu-7号这次好歹没继续发省略号，直接在关译心的光脑上弹了个通行证申请被许可的系统提示，然后，宿舍楼的大门便直接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仿佛正在闹鬼一样。
    关译心直接对着空地略微颔首，认真地说了声“谢谢”，这才踏进宿舍楼，然后沿着下行的楼梯去了负四层。
    ——毕竟她也清楚，在中央大学的校园里，edu-7号的监控摄像头简直无处不在。
    帮忙开了电梯、但是依旧没正面回复的edu-7号：“……”
    虽然关译心这个学生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也是个刺头，但是好歹比sad-4号要来得踏实多了。
    终于回到自己位于地下404的宿舍后，关译心才从光脑上给sad-4号发了条消息。
    关译心：“我到宿舍啦，明天上午九点之前，我再去联邦政府调查部的办公楼里找你！”
    sad-4号：“好好好！我这就和edu-7号打个招呼，帮你申请个通行证。”
    说着，它又重新给关译心发了一下规划好的路径图，方便关译心查阅。
    关译心对此全盘接受，当即给sad-4号发了个可可爱爱的表情包。
    说话间，关译心还顺便重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课程表。
    其实认真说起来，大学的课程也没想象中那么恐怖，毕竟课外的空余时间还是比较充分的。
    对于关译心这么一个仿佛还没彻底脱离高三状态的优等生来说，看着课表不是从早到晚都排满的状态，她反而有点轻微的不适应。
    算了，反正好多基础的课程自己继续学就是了，问题不大！
    就是不知道sad-4号让她去调查部那边能做什么……
    顺便带一份教材过去好了，管它能不能有时间看两眼呢？反正把学习资料塞进光脑里又不增加负重！
    说不定还能顺便捞到sad-4号的课外辅导小知识呢！
    这边的闲聊告一段落之后，sad-4号又去忙它的工作了。
    暂时空下来的关译心看了眼时间，很快便重新沉下心来，一边继续看网课，一边安心等学校食堂的无人机送餐。
    倒是小怪物关一一，它自己就已经察觉到了周围的环境已经重新变得安全，于是，很快便主动地从它那个神秘而又诡异的、仿佛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的空间里爬了出来。
    它先熟练地把自己挂在了关译心的身上，然后便开始背对着关译心面前的网课，撒娇似的开始叫唤。
    小怪物关一一：“muamua，吱吱唧唧！”
    muamua，那些瓜子皮不好吃！
    关译心伸手捞住这只正在摇头摆尾的小怪物关一一，冰冰凉凉的手感还挺舒服，随口应道：“讲道理，瓜子皮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而是根本不能吃的东西啊！”
    话音未落，关译心的神色间却突然微微一动。
    关译心：“没有螺肉、只剩下螺壳的田螺是瓜子皮，那只堵塞了整个下水道的老鼠、还有正在分食那只最大老鼠的其它老鼠，也都是瓜子皮？”
    小怪物关一一兴奋地点头：“吱吱唧唧？”
    对呀，那不然呢？
    关译心：“……”
    她、就、知、道！
    以小怪物关一一那脑容量有限、词汇量更加有限的表达能力，它能找到一个“瓜子皮”来指代不好吃的东西，那么，这个“瓜子皮”所代表的意思，就绝对不只是单纯的不好吃这一个意思。
    再结合着小怪物关一一那惊人的“嗅觉”，关译心突然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小怪物关一一的“嗅觉”，比起人类普遍认知中的、根据气味来判断的常规嗅觉，其实更像是一种“能量”的探寻能力。
    所以，小怪物关一一从来不受普通气味的影响，不管是下水道里腥臭熏天、潮湿腐朽的发霉味、还是陆离提供的堪称珍馐美味的海鲜大餐，对于小怪物关一一来说，其实都没有明显的区分。
    更确切一点来说，关译心甚至开始怀疑，关一一的脑子里可能就不存在对普通气味的认知。
    它确认为“好香”的东西，更像是和“污染”、“畸变”有关的特殊能量的充沛程度。
    当然了，小怪物关一一也不是每一种能量都喜欢就是了。
    只不过目前关译心还无法完全辨别出这些具体的“能量”的不同来。
    关译心直接把小怪物关一一捧到了自己面前，逐字逐句地重新和它分析道：“螺壳和老鼠都是瓜子皮，因为它们体内蕴含的能量特别、特别低，对吗？”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
    对呀！
    关译心：“瓜子皮也就意味着，如果你去吃掉他们，你需要消耗的能量，甚至要大于能够吸收到的能量？”
    小怪物关一一继续“吱吱唧唧”的叫唤，还伴随着认真地点了点那个棱角分明的三角脑袋。
    对呀，没错！
    关译心：“……！！！”
    果然是这样！
    关译心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垂眼。
    她现在终于知道，在下水道里遇到那个诡异的巨大螺壳、还有更加巨大的老鼠时，自己心里那种隐隐的违和感到底在哪里了。
    ——它们太弱小了。
    不管是一开始那个发生“畸变”后体型已经膨胀无数倍的田螺，还是后面那个巨大到足以堵塞整个下水道通道的老鼠。
    明明都已经被“污染”了，甚至成功的“畸变”成了怪物，然而，它们在具备了这么大的体型之后，不管是生存力还是杀伤力，竟然都没有明显的提升。
    甚至于，田螺本体的螺肉早已经被分食殆尽，就连螺壳都被同样变大的寄生虫给蚕食一空。
    后面那只巨大的老鼠也不遑多让。
    关译心他们过去的时候，看到的就已经只是大半具巨型老鼠尸体了，并且，那尸体还在被明显比它要小好几圈的老鼠怪物老鼠分食。
    同样的，不管是藏在螺壳里的寄生虫，还是后面那些只比猫还大的老鼠，它们依旧没有展现出足以匹配它们作为“畸变”后的怪物的能力、或者更确切一点说，是怪物的攻击性。
    之前在旧教堂里，关译心看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怪物，可不是这样的。
    就好像，那条下水道里她和那三位清理者遇到的所有怪物，都只是特殊能量已经被汲取殆尽后、剩下的一些徒有其表的废物残渣。
    关译心的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她看着正兴奋地冲自己摇头摆尾的小怪物关一一，突然轻轻地开口说道：“是郑小希吗？”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
    啥？
    关译心低垂着眼，一边探出手任由小怪物关一一攀爬玩耍，一边自顾自地猜想着，这会是郑小希的特殊能力吗？
    最初从402的宿舍里被调查部逮捕抓走那段经历暂且不谈，后来在旧教堂里，郑小希被她捅刀的时候，绝对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小怪物关一一在学校门口的饭店里从变成怪物的那位白阳云学长身上挖下来的那颗极其美味的眼球暂且不谈，再后来出现在402宿舍的异色双瞳的老鼠，以及小怪物关一一从老鼠身上撕下来的那块肉，都足以给那只诡异的老鼠带去大量伤害。
    可是，在和那三位清理者沿着下水道搜寻的这一路上，关译心却愣是没找到一滴鲜血。
    甚至于，那只疑似郑小希的变异老鼠，在逃进下水道之后，竟然还有精力在下水道的水管上刻画海滨度假村的logo图案。
    关译心仔细想了一会儿，不禁哑然失笑，然后捧着小怪物关一一轻声和它嘀咕了一句：“学姐的恢复力可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小怪物关一一的关注点一向明确，顿时好奇的叫唤了两声：“吱吱唧唧？”
    好吃吗？
    “你说郑小希学姐吗？”关译心略微歪了下头，又想了想，“那应该好吃的吧？唔……就上次你吃过的那个味？”
    “噌”的一下，小怪物关一一那黑豆豆一样的眼睛，瞬间就像是灯泡似的亮起来了。
    它张了张嘴，本能地吧嗒了一下，显然是在回味。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等有机会。”
    小怪物关一一当即狠狠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