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沈府。
    沈传名今天醒的很早，站在镜子前由着几名丫鬟侍弄更衣，身后刚纳的小妾罗衫半解的靠着床头开口。
    “夫君今日怎得那么早就醒了，何不多休息一会。”
    “心烦意乱，睡不着了。”
    “在上海，还有能让您心烦的事。”
    小妾觉得不可思议。
    自己嫁的这个男人是什么身份？那可是上海首富，不单单财力通天，官方背景也通天。
    曾经短暂做过内阁首辅的徐阶是沈传名的妹夫，外甥又是如今的国委委员、内阁政策研究室的国策卿李崇，如此显赫之人，也会有心烦意乱之事？
    沈传名不做解释，换好行头后走出卧房。
    亲近的仆人守在卧房门外，见到沈传名出来便上前递话。
    “老爷，咱家几个大掌柜都到了，偏厅候着呢。”
    沈传名点点头，迈步走进偏厅，厅堂内此刻坐下了几位穿着绫罗绸缎的富态商人，见到沈传名皆起身见礼。
    “见过老爷。”
    “几位都坐吧。”
    沈传名落座主位，接过下人递来的浓茶喝下一大口，强行提起些精神。
    “这么一大早就将各位都召集来是为了一件要事。”
    “老爷您吩咐。”
    “最近有个叫远京的新商会，各位都听说过了吧。”
    几人对了眼神，一个姓吴的掌柜点点头：“老爷说的是，远京南印度商会吧。”
    “嗯。”
    “小人们都听说了。”
    “动静很大啊。”沈传名捧着茶感慨：“到处招人，连在咱们上海他们都招到了两三千人，算算时间，估计现在船都到广州了。”
    吴掌柜说道：“一个月一两的月钱在咱们上海现在也不算高，不过咱们上海现在也没有那么多用工岗位，所有工厂和店铺基本都饱和了，他们招那么多人做什么。”
    “做什么，说出来都能吓死你们。”
    沈传名言语一声：“印度你们都了解吧。”
    “知道，古天竺国嘛。”吴掌柜言道：“怎么，这个新商会是准备到印度做生意？”
    “做生意？呵呵。”沈传名冷笑：“他们可不是去做生意的，他们是去灭国的。”
    “什么？”
    “老爷，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说的字面意思。”
    沈传名说道：“这个新商会的目标就是招募人手，然后经过军事训练后去印度作战，目标就是灭亡整个印度继而像如今的满剌加、吕宋一样，实行总督制，而朝廷的回报就是，将来的印度总督衙门，所有产出效益的一半归这个远京南印度商会所有。”
    一群人齐齐呆住，片刻之后那吴掌柜才小心翼翼求证一句。
    “老爷，您口中说的所有产出效益归南印度商会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将来那个国家的土地、矿产的一半都是南印度商会的，几千万百姓全部都是南印度商会的佃农、是奴隶！”
    沈传名沉声道：“诸位，南印度商会为了这件事，决议在全国招募不下于五十万人，咱们大明朝什么都不多就是人多，活不下去的贫农多，不怕没人卖命，只要钱到位。
    五十万人人吃马嚼，一个月最少也是一百万两，连着武器装备、海船物资、火枪火炮，老夫都不敢想要花多少钱，但是一年两三千万是最少的，南印度商会想要打赢这场仗，从招募人手到训练成军，再到开战，没有个两三年都不可能。
    就算有远东、维京两家一起出资，真打个几年，两家的家底子也得掏的干干净净。”
    吴掌柜斟酌着说道：“老爷的意思是，咱们趁着他们忙于处理南印度事务的时候，趁机抢了国内”
    “不是。”沈传名摇头：“就算这两三年咱们抢走了市场，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南印度商会对印度的作战成功了，那么将来背靠着一整个印度无穷尽资源的南印度商会，咱们哪里是对手？
    他们的工人不要钱、他们的原材料不要钱、他们的一切几乎都是零成本，单单是靠着打价格战就能将国内的市场全部抢干净，到时候，咱们全可以回家种地，搂着媳妇哄孩子玩了。”
    “那么，老爷的意思是？”
    “尽快联系远东的人，看看能不能寻求在这件事上进行合作。”
    沈传名道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如果可以的话，在其他地方我们沈家可以让出不少。”
    几名掌柜凑在一起窃窃私语，那吴掌柜作难道。
    “老爷，您都说了，这南印度商会可是有着将来整个印度的一半，那么巨大的利益他们能愿意让出来吗，万一不和咱们合作呢。”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吧。”
    沈传名说道：“他们也未必有那么大胃口能一口气吃掉整个印度，如果这场仗三两年内打不完，那么他们远东和维京都会被战争拖垮，而这件事朝廷是绝不会帮忙的，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朝廷现在的重心在三年后的北伐。”
    沈传名说出实情：“太师计划三年后倾国之力进行北伐，犁庭扫穴，荡平漠南漠北，这么要紧的时刻，朝廷哪里还有精力腾出手来帮助南印度商会？
    这也是太师为什么要让远东和维京两家商会去进攻印度的根本原因，太师如今刚刚年过四十，还有着无尽的雄心抱负，但也难免好大喜功，恨不得五年十年立下百年丰功伟业。
    其实如今的朝廷也很难，国家看起来一片欣欣向荣，但实际上财政早已经绷紧，一旦有一个环节出现问题，立马就会全面崩坏。
    所以太师的日子现在也不好过，光靠着满剌加和吕宋两个总督府的输血是不够了，他需要一个资源更多、人口更多的新总督府，那就是印度，可他又没办法腾出手先解决印度，因为北方的边患还在。
    辽东总督谭纶前段时间刚刚平定辽东，爱新觉罗部的觉昌安成为辽东经略使，已经开始着手混一各部女真，这件事蒙古各部也肯定知道了，俺答也是人杰英雄，他定然明白朝廷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他。
    所以朝廷不敢调重兵远洋千里去打印度，不然蒙古各部联合起来南侵长城，整个北方四省全部沦陷于战火之中，这对刚刚恢复一点生气民力的北方将会是灭顶之灾，到时候本就财政吃紧的朝廷更没有能力来重建北方，甚至为了保住江南如今来之不易的繁荣局面不被破坏，都有可能放弃北方的半壁江山。
    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局面，谁都不敢出错，这种情况下，咱们谋求和远东的合作还是有机会的。”
    听了沈传名的分析，众人也有了一种拨云见日的解惑感，对眼下时局的了解也算有了囫囵个。
    “你们几位先去试着接触一下，看看远东方面的态度，如果有机会的话，老夫再出面相谈。”
    “是。”
    几名掌柜领命离开，留下沈传名一个人扶额皱眉。
    别看他现在是上海首富，说起来也是一方人物，可做生意和当官也无不同。
    都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他的沈家如果搭不上南印度这趟顺风船，将来早晚也会被远东给挤垮。
    远东的体量本来就已经是大明朝最大的商会组织了，一旦再拥有整个印度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人力、物力资源，那将完全垄断全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