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十几年的发展,远东早已在整个江南遍地开花,南京作为江南的政治和经济核心,远东的总部自然座落于此。
而负责远东在南京乃至整个南直隶生意的人叫做陆鸣。
也就是陆远叔父陆东的长子,陆远的亲堂弟。
“弟叩见大兄。”
早已得知消息的陆鸣早早就守在商号大门口,见到陆远走出马车,立时作势要下拜被陆远拉住。
“你我兄弟二人就不要那么多礼了,你们南京商号新总部竣工至今,为兄还是第一次来见呢。”
陆远抬头来看,很是满意的说道:“果真是够气派啊。”
和传统古朴的中国式建筑不同,远东南京总部大楼加入了水泥这一新鲜产物,配合上钢筋,高度达到了惊人的十五丈,这个高度的建筑物要是放在后世当然不值一提,但在这个时代,那真是太超前了。
“远东总部主体楼高十五丈又八尺,一共九层,总建筑面积达到二十一万六千尺。”
陆鸣引着陆远走入大楼,边走边做着介绍。
拾级而上的过程中陆远言道。
“这九层楼高,光爬楼梯也够累的,就没有想过弄一个升降梯出来。”
“升降梯?”
“矿井那种。”
陆鸣立刻反应过来:“您是指弄一个斗子,人在其中,然后从顶部通过轮齿的转动将斗子拉上去。”
“差不多的原理。”
陆远爬到六楼的时候就有点累了,好在陆鸣的办公室就在这一层,倒是省得继续向上爬。
“弄一个升降梯井,同时在楼顶顶部安排专人负责人力升降,延层都可以停顿和打开,这样的话可以节省很多爬楼的时间和力气。”
“人力升降的事好解决。”陆鸣将陆远请到自己的位置上,泡茶的同时开口:“随便从澳门买些个奴隶就行,只不过该怎么让他们知道这升降梯要在几楼的时候停呢。”
“让工匠们自己研究去。”陆远摆了下手:“为兄又不是全知全能,专业的事当然交给专业的人做。”
陆鸣跟着点头附和应是,随后问道:“大兄这次怎么突然有时间来弟弟这了。”
“主要是看看你。”陆远微笑着看向陆鸣:“一晃眼,吾弟也已经是个大人了,也快到而立之年了吧。”
“到今年六月年满二十九。”
“你都二十九岁了。”
陆远颇多感慨一声:“为兄今年三十有六,虚三十七,再过两年就四十咯,时间是真快啊,遥想当年中进士的时候才二十三岁,忆往昔风华正茂,看今朝人近中年。”
“大兄说的哪里话,您正值春秋鼎盛,起码还能为咱大明和咱家再掌舵五十年。”
陆鸣小心答话道:“您可是一点不显老态,不穿官袍的话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的青年才俊公子哥呢。”
“哈哈哈哈,胡说八道。”陆远笑骂一句:“人哪有不老的道理,这爬了六层楼就累的喘不上气,可见确实是不如当年了,人不服老不行啊。”
陆鸣唯唯诺诺的应和着,但却是万分的小心。
自家大哥突然驾临,难道就是为了在自己面前念叨一番人到中年?
这显然是不现实,陆远哪能那么无聊。
“为兄这些年最高兴的事就是看到你们这些弟弟、妹妹一个个的长大成家,像小诚,他现在在上海就做的很不错,很多人就向为兄推荐,有意让他去广州接胡宗宪的班,为兄觉得可行,是该锻炼一番,再给他加加担子了。”
陆远闲话家常一般聊着天:“等将来为兄老了、干不动的时候,你们就是咱们陆家的中流砥柱,要撑着咱们家继续向前走。”
“大兄言重了,大公子英明天纵,将来一定能承继您的事业,弟弟等人定全力辅佐大公子。”
“什么狗屁大公子,他是你的侄儿,你是他的叔父,就像你父亲和为兄一样,我们是一家人,不要搞得那么生分。”
“是。”陆鸣有些局促紧张起来。
“你也算是为兄看着长起来的,你的才华为兄知道,为了咱们家,只让你一直做个商人委屈了。”
陆鸣忙道:“弟弟万不敢有丝毫委屈之心,弟弟能有今天全是大兄的器重栽培,弟弟能替大兄守好远东这堂家业就已是毕生之荣幸。”
陆远喝下一口茶,沉吟着说道:“为兄有个想法,那就是也要让商贾多参与一些国家大事,毕竟这些年江南的发展,商贾群体也是立下汗马之功的,不能这么一直轻贱下去,不然难免会有怨愤之心,对国家稳定大局不利。
但是具体怎么办为兄还没有想好,正巧前段时间北京发生了一些事情,咱们是一家人无需隐瞒,那就是当今皇上深感理政艰难,决心禅位于太子。”
陆鸣觉得浑身上下的血都快沸腾起来,他虽然不明白陆远为什么要把这么天大的事情告诉自己,但一想到皇帝退位,他第一时间冒出的念头就是。
难道自己大哥动了当皇帝的心思吗?
如果自己大哥当了皇帝,那自己岂不是摇身一变也就成了宗亲?
起码也能封个郡王吧。
陆远继续言道。
“皇上要禅位,下一步就是迁都,国家要迁到南京来,北京那套班子就不再保留了,可是这么一来会使很多矛盾激化,为兄现在诸事烦身,精力实在是不济,因此派了张四维去北京协商迁都事宜,四维是个官员,文绉绉的书生气太重,怕他处置的不够完善,所以想让你也去一趟北京,和他一道协商此事。”
陆鸣只觉得一头雾水,他迟疑道:“大兄,小弟愚钝,这么大的事哪里会处置应对。”
“协商协商,有个商字在,你是商人精通生意之道,为兄相信你能处置好。”
陆远言道:“政治和做生意是一样的,本质上就是合则两利,分则两伤,大家尽量求同存异,你虽然年轻,但跟着你父亲经商十余年,圆滑很多,这一点就要比四维这个官员强,他年轻容易气盛,所以让你去起到一个在中间说和的作用,把这件事做好,你也就算在南北两京两套班子的官员中有了名声,下一步,为兄也可以顺理成章的给你安排一个官面上的身份。”
陆鸣不再犹豫,点头应下。
“是,既然大兄信任,小弟一定全力以赴。”
“那就这么说定吧。”
陆远站起身向外走:“抓紧准备一番吧,另外这件事就不必和叔父说了,你大了,要有自己的主意和分寸,叔父毕竟上了岁数,很多事情的看待上和咱们年轻人是不同的。”
陆鸣立时一身冷汗,连连应声:“是。”
什么叫看待事情和年轻人不同,直白点说,就是他爹陆东在某些事上和陆远的路线出了偏差!
陆鸣一路将陆远送上马车,看着车辂离开,陆鸣便立刻吩咐下去。
“准备一番,我要去北京,今天就走。”
“是。”
陆鸣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从之前陆远最后那句话他已经大概明白了陆远的意思。
陆东到底什么事上和陆远的路线出了偏差?
作为陆家的一份子,也是陆东的嫡长子,陆鸣心中自然清楚的很。
这两年他爹一心盼着陆远当皇帝,虽然没有明着说,可也没少在酒醉之余提过几嘴。
而目前的情况来看,陆远显然是不愿意的,因此要逐渐淡化陆东在陆家的存在感。
那自己就知道这次去北京该怎么做了。
去北京处置皇位更替乃至迁都并不是胜利者去穷追猛打,而是实打实要通过对话协商的方式来平稳过渡国家权力。
那么自己一个商人在这次事件中又是起到一个什么身份和作用呢?
陆鸣开始认真思索起来,可短时间内又很难得到一个确切答案,只模模糊糊的有个方向。
“罢了,去到北京之后,或许会能看的更加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