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那轮太阳,挂在碧空的正中央,所直射出的光芒,毒辣辣地炙烤着,乌浴尔河两岸的土地。
仿佛要把这里的一切,都要烤熟、都要蒸干、甚至不留下一切。
翠芬和小姑娘奚若娘两个,在这种阳光的烘烤下,显然被晒得大汗淋漓,但手里的活也不能放下。
可是她们娘俩,还不敢脱下上衣,裸露出胳膊干活。
既然是这样,旱烟叶上长着的毛茸茸小刺,也很容易刺进她们的皮肤,让她们感觉非常的难受。
“妈!你自己先在地里干会儿活,我现在就去找我老弟回屋。
也不知道他在哪里疯逃,咱们现在穿着衣服,身上都感觉到刺挠。
他上身光着小膀子,下身就穿个小裤衩,玩时被这刺扎到,也不知道疼。
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他都能作死你,让你一夜不得消停。”奚若这样说道。
然后抬起头,被阳光直射得直皱眉头,也不敢用衣袖擦擦,额头上的汗水。
“可不是咋地,我一时间怎么没有想到,估计我都被你给气糊涂了。
这孩子细皮嫩肉的,被扎着大人都受不了,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受得了。
你快点找到他,地里的活不用你了,找到就把他带回去,别让他到处乱跑。
顺便回到屋里,把饭锅掀开盖,好好咯楞咯楞,别让苞米茬子畖底。
然后把泡好的饭豆子放进去,把锅再烧一个开,等你舅和你哥回来就吃饭,你舅舅他们干活累。
不过你得给我记住,千万别在背后瞒着我,给你弟弟脸色。
就是一点点都不可以,你要给他脸色,我就给你脸色。
这孩子从小就命苦,不记事就没有了妈,我们不可怜,还有谁可怜。”翠芬啰啰嗦嗦地说道。
说完从地垄沟站起来,前后左右晃了晃累酸的腰,然后又看了看地头,继续弓下腰干永远也干不完的活。
奚若眯着眼睛蹲在地上,用地上的浮土,清洗沾满烟浆黏黏的手。
然后站起身,撩起衣襟又擦了擦,转身就去找小弟弟凌栩,大嗓门地喊了几声。
在烟地里又仔细找了半天,也没有找看到他的身影。
其实凌栩也没有走远,他早就听到了,大姐奚若大声呼唤的声音。但他就是不出来,东躲一会西藏一下。
“小崽子!被你大姑惯得无法无天了,看我一旦找到你,怎么收拾你。”奚若这样悄悄说道,说完按个个垄沟找。
其实奚若也知道,即使找到了他,也不能收拾他。
一是怕母亲翠芬责骂,自己还无处讲理,她要不讲理起来,谁都没办法。
二是自己也太喜欢,这个所谓的弟弟了,他仿佛就是自己生的孩子,她怎么舍得收拾他。
奚若找着找着,耳边突然听到哇哇的声音,声嘶力竭般的哭声,当然这才是真正的小孩子哭声。
翠芬当然也听到了,她对凌栩的声音,是特别敏感的。
哪怕是非常细小的动静,都能传到她的心里。娘两个不约而同地,向凌栩的哭声的方向跑去。
跑到烟地的北头,只见小凌栩,用着一双小手护着小脸。
一只芦花大公鸡,粗大的爪子,在他的胸上前蹬后刨,一对坚挺的翅膀,唿扇唿扇地维持着,自身身体的平稳。
尖尖的嘴,像鼓锤子一样,在凌栩的身体上,狠狠的叨啄。看到有大人来了,芦花大公鸡被吓跑了。
翠芬发疯般,使出全身力气,撇出手里的锄头,打那只公鸡,但是并没有打到。
“妈!妈!妈!你看!你看看!我老弟的手和脸,都被公鸡叨坏了,这可怎么办。”奚若非常心疼地喊道。
然后紧紧地抱住凌栩,扒开他的小手,察看着他被公鸡,啄伤的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眼里的泪水都流了出来。
凌栩被那只芦花公鸡啄伤,奚若显然也十分的着急,完完全全是发自内心的那种,也像心疼自己生下的孩子那样。
看着怀里的孩子,奚若在不自觉间哭出声来。她也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弟弟,她一边哄凌栩,一边的骂公鸡。
“你这个丫头片子,现在知道哭了,真是没有用,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让你看好孩子,让你看好孩子,把孩子看到这样。”翠芬说完,一手接过奚若怀里的孩子,一手给了她一个巴掌。
奚若被这个巴掌打得,心里非常的委屈,自己又没做错什么。
为什么出现同样的错误,强者都会把责任推向弱者,即使母子也是这样。
她悻悻地瞪了母亲一眼,把孩子又从母亲的手里接过来,然后抱着凌栩转过身子,就要离开烟地。
“小丫头片子!你给我回来,你刚才瞪谁呢!没老没少的,那是谁家的败家公鸡,你认识不认识。”翠芬大声对奚若吼道。
“后院老李太太家的!”奚若委屈地回答。
“你快点抱你老弟回屋,我去找老李太太,这个老不死的,养只败家公鸡,也欺负我们孤男寡女的。
也不睁眼看看,现在我们的家,还是当初的样子吗。”翠芬骂完,当然没有立即就去,找老李太太讨个说法。
在这个时候关键要做的是,看看孩子的伤势如何。
出口气固然重要,还是孩子身体更重要,凡事都要有个缓急,翠芬她当然能够分得清楚轻与重。
凌栩被公鸡啄得,胖乎乎的小脸上,沾满了鲜血。哭得快背过气了,翠芬急忙又把他,从奚若的怀里抢过来。
在烟地又里顺手,捡了几个马粪包,碾碎之后,准备烀在孩子的伤口上。
她们急忙回到屋里之后,经过用清水仔细的擦洗。
然后一看,还好就是额头上和手上,被公鸡钳破几处,也就是破了点皮。
手上那处伤口,相比额头稍微严重一些,也没有什么大碍。
“妈!我老弟没什么事,这孩子在你面前,就是矫性一点,过一会就好了。”奚若对母亲安慰道。
“小丫头片子!长一张嘴你会说话吗,啥叫没啥事!啥叫没啥事!
啥叫矫性一点,说话不过脑子,张嘴就说,这万一叨到眼睛怎么办。
你舅把孩子,放心的交个我们,我们娘俩该怎么向他交代。
不行!我还得去找老李太太,否则我出不了这口恶气。”翠芬气愤说道。
想起刚才那只公鸡,在孩子身上叨啄的样子,显然怒火还没有消退。
因为她发现孩子,的确没有什么大事,也不哭不闹了,嘴里在美美地吃着,奚若给她的东西吃。
生活中就是有像翠芬一样的一种人,无法忍受半点挫折和委屈,到头来受伤的,终究还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