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观的修行法门,叫做《艮岳服气法》,摄取山川大地之灵气修行。
不过他们不是体悟自然,吐纳山川大地自然之,而是先“拜神”,即山神。
因为自然之芜杂,有灵气,有煞气。
但经过山神疏理之后,就是正经的“艮岳之”。
不同山岳的“性”不同,玉山之性,便是“玉”。
故而此种修行,会炼玉为丹膏,辅佐修行。
便是修不成地仙,魂灵沾染“玉性”,便会化作“玉鬼”,不堕幽冥,存于玉山山神的“山神福地”之中继续修行,最终也能顺着玉山,成为某一段地脉的“地下主”。
如果修成地仙,则有“玉骨,玉肌”,身如刚玉,通体灵秀。
许甲听着张真玑讲述,暗暗道:“当初查阅资料,听闻天地之间灵气分为三种,上凝作先天神,中存于仙真,下沉于山川河岳,施化作了福地水府,虽住于仙山,但那因为仙山据说离着天界很近,可以从天界承接灵,用以修行,以清灵之托举,如此飞升举,出入洞天。”
“观想山神,汲取艮岳之……许甲前世只有祭炼法器的时候,才会选择一个风水宝地,集合山川地。”
又或者,给人寻龙点穴,查看阴宅。
除非是修炼“尸解法”,需要先身死,埋藏于风水宝地,炼形,最终成为“尸解仙”,尸解仙属于上古修炼之法,后来逐渐被淘汰,尸解成功,可以修成“阳神”,最不济也是“阴神”,一个鬼仙没差,而且因为葬于山川,尸解仙的上司往往是各种山神,比如泰山。
但他不是尸解啊!
而且他们观想玉山山神,玉山只是一个小神,许甲浑然是看不上的,观想地,最低也是“五岳神王”,更高一些,就是后土地之流。
许甲前世观想的都是“太乙救苦天尊”之类,最差也是“元帅”。
倒不是看不起玉山山神,毕竟地方地也有“做大”的,比如四川福主二郎神,江西福主许逊,福建福主妈祖……
但是这个山神,现在堕落邪化了,那么他们的修行根基只怕就要断绝前路了。
许甲自认,自己编一套功法,哪怕改吸收草木之,观想“青帝九皇”,拜祷太岁,也比这套功法要高明上许多的。
其实已经很不错了,此时各家各派修行功法,都是敝帚自珍,便是同一本道经,各家版本也不同。
许甲前世虽然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可那些不行的功法,都是古代实实在在有人在修的,甚至还修到了独到之处,才能开山立派,留存下来。
古人以“神仙”,不是“羽人”,就是“玉人”,这篇功法,能修成“玉人”,如何不是一篇正宗法门。
只是在许甲看来,修成“玉人”,是因为玉石精,并没有被消化,怎么进来,怎么留存,没有转化为“药”,才会变成“玉人”,这其实是一种“僵化”,是进行不了下一步的修行的。
张真玑念完功法,期许的看向许甲:“如何?我们的法门,还要搭配积累外功,历经劫难,是为玉之雕琢,抛光,如此才能成就玉真。”
许甲违心的夸赞道:“功法是好功法,不过,感觉这一处要改,你看这个服玉飞精,神观艮岳,至于心肾,水火抟炼,养壮周天这里,是将玉石之精,于心肾抟炼,那就要区分了山玉水玉,暖玉寒玉……,又可将玉石按照五色,分做五行,这里直接炼化玉粉也不大合理,为何不以玉粉散玉五脏,用以培田,养出玉芝,采芝作药?”
许甲说完,张真玑就愣了,因为许甲说的太有道理了,而且可行性更高。
“五脏耕耘,玉既为艮岳之精,便作土培田,以先天精气作种子,等待成熟,化作玉芝,采灵芝作仙草,久服长生,失去效果的玉石之精,则想个办法,炼成砂,也能作一件法器。”
张真玑看许甲的表情就像是见到了祖师爷一样:“师兄之前见过我们的道统?”
“没有,第一次听闻。”许甲道:“不过我前世修行过,大概知道一些理论。”
“果然有道高真!”张真玑赞叹道:“本门确实有一门艮岳神砂的法宝炼制法门,唯有地仙真人能产出,拢共有五粒,乃是祖师炼成,又称五行艮岳神砂,在坛前供奉,只是一直没有人能驱使得动。”
许甲诧异,这是“丹砂”,属于是内丹,外丹交汇的产物,在外丹派开始修炼内丹的时候,内丹夺外丹之精,一些不能消化的坚硬之物,便会形成丹砂。
看来这山居观祖师还是有些东西的,只是后面弟子可能悟性差,理解差,如此有一代传一代,便脱离了本初。
因为许甲只看到了“服法”,这是属于更古早的“先秦”练气士的修炼办法,比之秦汉兴起的外丹派还要古老。
许甲对此界正宗修行法门去魅,心中智慧大定:“我是身怀宝山而不自知,还去求什么外物?只需增长智慧,将青城山所得内敛黄庭法修成,天仙可期,又何必贪多贪杂呢?岂不闻贵在专一,贵在菁纯!”
“我有一桩宝物,可以镇压山神。”许甲将破碗拿出,刚刚叫胡金花去叫牛聪聪过来,便是专门在坛上取此碗。
“这是?”
“这是当初黄天教祭酒祭炼的法宝,名为生米碗,后来为妖仙黄木椿所得,用来祭作了炼魔托钵之器,曾在此处,炼过一条蜈蚣精,其尸垂落,化作了玉山的一部分,如今玉山山神邪化所作的蜈龙形象,便和当年黄木椿所炼杀妖魔一样。”
许甲道:“我本来想在地藏庵搭坛,但地藏庵是佛地,刚刚又经杀戮,净坛困难,刚刚好山居观,是供奉山神的道场,正好搭坛。”
张真玑听闻:“还是上次那种坛么?”
许甲点点头:“正是,此坛虽凶险,却威能极大。”
张真玑想也没想:“好,我这就去安排!”
许甲点点头:“如此甚好,便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了!”
张真玑转身就要回观中,许甲赠其两张甲马符,让他快些做准备。
“鳅金沙何在?”
“小神在此!”地藏庵的池塘之中,鳅金沙冒了头,是条手臂粗的大泥鳅。
许甲道:“你继续巡水脉,查探邪气源头,我怀疑除却山居观外,玉山还有别的邪祭场所,一如地宫之中血腥恐怖,否则不足以堕神。”
鳅金沙对此事已经顺手,况且又没有危险,十分高兴的接了令。
又对夜游神道:“这两千兵马,待会听我号令,随行布阵,其中拨出四列,每列三百兵马,镇守玉山四方,剩下八百兵马,随至坛前,听我号令。”
“尊令!”
许甲又对着胡金花道:“胡金花,你同慧拙一起,助他通灵,尝试沟通山神灵性。”
“略撅何在?”
虚幻之中,一只骑着大公鸡的神将出现,他身边有五十游山猖。
许甲道:“你巡查山居观周边,一有风吹草动,立即来报,多闻广目二小鬼,一并与你作斥候!”
略撅神将微微点头:“属下尊令!”
“黄琵婆何在?”
“老身在!”黄琵婆低头听令。
“你坐镇地藏庵,防止变动。”
黄琵婆略有失望,这并不是十分重要的差事。
但还是开口道:“老身谨遵上真法旨。”
许甲又看向妙忍:“小尼姑随我们一起上山罢!”
……
山居观中灯火通明,声声经文赞颂不停,正是在“打醮”。
自老观主舍身祭神,便由“经堂堂主”暂代了观主之职。
打醮一是为了安抚邪化的山神,二是为了给老观主祈福,三来便是想要沟通祖师,毕竟山居观祖师好歹也是一位地仙真人,不过可能这位祖师,可能信号不好,又或者关机闭关,不理会外界信息了,一个回应都没有。
张真玑回到山居观时,经堂道人便问道:“那妖婆唤你何事?山下地藏庵一阵子鬼森森,一阵子佛光盈盈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师叔,山下地藏庵已经遭了劫难了,不过多亏了一位有道高修,将鬼王降伏,他也知晓我们山居观如今窘迫,便主动要求帮忙。”
张真玑没有说许甲还问询了功法道统的事情。在他看来,许甲的见识远远高于自己。
“有道高真?刚刚分明只有佛光,像是有佛门高人圆寂涅,怎么又变成我道门中人了?我道净行老尼姑跟我们住持一般舍身了呢!”
“净行方丈已经被害,连带着地藏庵诸尼也全部身死……虽说尼姑道士,不大一行,但毕竟是邻居,他们受难,我们竟然没有半点发觉……”经主叹道:“不过我们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既然是位有道高真,还不快快请了上来!”
连带着将其他道士一并停了斋醮,出了门来,列成两排,洞开山门,祷香开道,目光期待。
此时夜深,他们也看不出个什么,只见着一盏蓝灯笼渐渐靠近,正是牛聪聪带来的种种道具之一,后面跟着一男一女,像是黑白双煞似的。
等着走近一些,才看清,打灯笼的是一个奇装异服的小胖墩,后面跟着的是一个满身血污,但眉眼清秀的少年郎,又有一个身穿僧衣手拿念珠的兔唇尼姑在旁。
经主踮起脚,要往后看,这三个像是来开道的,想必有道高真还在后面呢。
正疑惑,张真玑高呼:“师兄,这里!”
许甲乃至于当面:“青田乡狐仙堂许甲,见过诸位道友。”
经主看向张真玑,又看向许甲,他没有张真玑一般的“真诚”,算是半个赤子,看不见许甲的道行智慧,不明白其中功德,只听到“狐仙堂”,便知晓这是前些日子除却清风亭鸡妖的那窝狐狸,只是不想狐狸背后竟然是这么一个少年郎。
“阁下便是张真玑口中所言有道高修?不知有何办法,可以治山神?”
许甲笑道:“现在山神庙前,不敢乱语,恐他听了去,便行法不灵了。”
许甲道:“不过我上山之前算了一卦,此事不难,有逢凶化吉之相,应该是可以解决的。”
“请!”
不管如何,来者是客,这少年郎有本事开口,那何不试试,究竟有多少本事。
许甲进入观中,观中有一香鼎,是个目字形结构,一层一层,中间则是一处广场。
前面供奉的神,一者是土地,一者是财神,月老,文昌。
后面供奉的神,便是山神了,山神是个武将模样,手中盘着一条过山峰,过山峰是眼镜王蛇,极为剧毒。
许甲此时观山神灵光,正是一股清灵之压制住了邪气,但也仅仅压制到了神像脖子以下,等邪气入了神像五官,便是邪气入脑,山神便会彻底失控。
不过许甲更关心的是山神手中所持过山峰,此蛇单独也有灵光,而且十分清明,不受邪气影响。
据说蜈蚣和蛇乃是天敌,蛇类碰见蜈蚣毒,便会断成两段。
但这也仅仅是据说,除非蜈蚣跟蛇一个体形,否则很难说谁能胜出。
许甲直接问道:“山神座下还有灵兽?”
“嗯呢,是一条毒蟒,一百多年前还偶尔有见,现在只能见到这条毒蟒的褪皮,它并不伤人,只躲在某个山洞之中清修,这边还有蛇衣。”
经主命人将收集来的蛇蜕拿出,却拉得极长,足足五六丈,接近二十米。
虽说蛇蜕有所拉扯变形,可最起码也有十几米了,难怪这些道人不是称毒蛇,而是称“毒蟒”。
许甲看了蛇皮,足足数张,微微摸了摸,得出了结论:“这不是同一条的,足足有三条大蛇,其中最大的一条,他快要化蛟来了。”
“蛇大虺,虺大成蟒,蟒大成蛟,蛟大成龙。”许甲前世也看过一次行洪走蛟,不过他那时不是斩蛟龙,而是协助蛟龙入海。
“这……这有什么关系?”
许甲道:“我的意思是,如果山神出事,它可以取而代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