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蔽日,黯淡无光,空气逼仄,死寂沉沉。
监刑台一侧,阴影中的雷炼嘴角一勾,眼中闪着鹰隼般精锐的光芒——鱼儿终于上钩了,也是时候收网了!
泛着银白光芒的刀刃斩下,划破了凝滞的空气。
千钧一发之际,谢承昱使出驭影掌,掌风带着霸道的劲力,扫飞了行刑的刽子手,带起风沙漫天,尘土四溅,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岑将军,你还好吗?”谢承昱再挥出一拳,掀翻了从外围涌上来的官兵,瞬时“哗啦啦”倒了一片。
连日以来受尽极刑,岑烨的五官已被血水模糊,看不分明。他艰难地抬眸看了看谢承昱,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无碍。
星陨从旁辅助谢承昱,放倒了两个守卫后,与他背身而立。两人将最脆弱的后背交给对方,便是豁出了性命,亦务必在今日殊死一搏!
玄凝真气与罗摩步交相辉映,普通的官兵们哪是对手?清空了周围近身的一波士兵后,星陨朝谢承昱使了个眼色,吼道:“快走!”
“哪里走!”
雷炼一拍扶手,座下太师椅应声而裂。他自席间暴起,一个纵身跃到两人面前,怒道:“谢承昱!你目无法纪,三番两次公然违抗朝廷,你可知罪?”
谢承昱岂是认罪之人?他睨了雷炼一眼,将身负重伤的岑烨交托给了星陨,低声道:“你们先走!”
星陨也不推脱,将岑烨揽上肩膀,罗摩步轻而易举托起两个人的重量,一个转身便飞到了战局外围。
“抓住他们!一个也别放过!”
思及武林大会上被谢承昱击败的耻辱,雷炼更加怒不可遏,手下使出混元掌,带起十足真气,直击谢承昱眉心!
“轰隆”一声巨响,场下一片哗然,刑台上炸开了花,老百姓们有的闻风四散而逃,胆子大一点的,躲在角落里偷瞄场上的对决。
偌大的京城里,有这样的武打场面可不多见——雷炼和谢承昱均乃当世数一数二的高手,招招式式迅疾如闪电,力沉如山雷。寻常人根本看不过眼。
谢承昱的轻功和内力,虽早已炉火纯青,如至化境,但雷炼亦是身经百战的练家子,大内第一高手,更何况,他这雷霆司总管的身份,倒叫人一时忘了,他的混元掌和分天拳,可是冠绝江湖“五绝”!
即使整个刑场乱做一团,不时传来百姓们的喊叫声和呼救声,但两人过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带起浑重的摩擦声和打斗声,“沙沙肃肃”,听在人们耳中,颤栗不已。
刑台的另一边,星陨背负着重伤的岑烨,陷入了重重包围中。他不慌不忙,脚下一踢一扫,带倒了一波雷霆司精兵……
额间已经渗出了汗珠,但没有功夫去考虑更多,随着如潮水般的士兵涌上来更多,他只能咬着牙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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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牢内漆黑一片,只余天窗间投射下来的安静的日光,成束成束地切割着昏暗的空间。
柳如丝屈膝坐在地上,盯着角落里的一只灰鼠出神——那羸弱的小家伙,正逮着一束干枯的稻草撕咬,啮齿再尖利,也没能将枯草咬断——就想此时此刻的她,任凭武艺再高强,也冲不破这三尺囚笼。
也不知如竹现在怎么样了?希望她出去以后,能过得好一些。也算是她这个做姐姐的,最后能为她做的了!
“如丝姑娘!如丝姑娘,你在吗?”一个微弱的声音从暗处传来。
“谁?”柳如丝警惕道:“出来!”
“这里!”俞非晚辨认出了牢笼中的身影,便自黑暗中现身。她振奋地道:“太好了!这下如竹可以放心了!如丝姑娘,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是你……”柳如丝也认出了俞非晚,她偏过头,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只是冷冷地道:“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救你的!”俞非晚也不介意,朝身后暗影里道:“石溪!这边……”
石溪边搀扶着重伤的媚娘走过来,边道:“如竹姑娘,是主公托我们来,救大家出去的!先别多说,逃出去要紧!走!”
柳如丝听到那个称呼,冰凉惯了的心,突然有了一丝温热。又听营救的目标是“大家”,一腔温热,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飘散了开去。
无论如何,先保命要紧!
柳如丝再不扭捏,待石溪撬开了铁锁,几人趁着昏暗的光线,向大牢门口溜去。
刑狱外,孙商遥两兄弟,正把守在门口放风。守卫的官兵都已被放倒,整个牢口一时冷清如坟地。
俞非晚几人冲了出来。柳如丝以手掩目,以适应久违的天光。石溪背上的尤媚娘,气息已渐虚弱,须赶紧送扶芳馆医治。
此时的宣武门,空无一人,鸦雀无声,连枯枝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不对劲!”石溪扫视了一圈,噤声道:“太安静了,像是圈套!”
“石大哥!都什么时候了,你想太多了……”孙商遥忍不住道:“咱们赶紧先……”
话音未落,只听“砰砰砰”的巨响,内城的三面城门齐刷刷地关闭,整个宣武门恍若被围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瓦瓮,只等着捉拿余下的几人!
“哈哈哈……丞相猜的果然不错!你们,就等着被一网打尽吧!”
像是要响应这一声吆喝,此时的阳光被厚厚的云层遮盖,天色暗沉了下来,变成了浸入污水的抹布一般的灰色。皇城另一头传来“嗡嗡”的轰隆声,长鸣的号角,示意午时已到!
不知谢承昱他们得手了没有?
俞非晚心下掠过一阵不安,再看向眼前——齐曜祖领着数百名京兆尹府的精锐亲兵,直喇喇地立在广场上,杀气瞬间包围了四周,充斥着窒息之感。
“丞相?齐曜祖!你这么一说,等同于是承认,这一切都是受公孙无量所指使了?”俞非晚拿捏住齐曜祖言语间的漏洞,不屑地喝道。
“哼!受谁指使,又有什么要紧?”齐曜祖怒目而视道:“你一个黄毛丫头,哪有插手朝廷命事的份!”
他拱手朝天,洋洋得意道:“皇上有命,捉拿岑烨一众乱党,你只需知道,你们违抗天恩,我不过是替天行道!”
“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此时,自以为胜券在握的齐曜祖,未料想自己的儿子,竟然自阵列后方冲了上来!
齐瀚焦急地打量着柳如丝——只见她一贯面如白玉的脸颊,此时竟然灰头土脸,嘴角还隐隐透着血丝。
齐瀚脑海里闪过无数中可能……
如丝姑娘,不是醉江楼的琴师吗?何时被父亲给关进了刑部?
“瀚儿,你来得正好!快和爹一起,拿下这些乱党,好向圣上复命!”齐曜祖故意略去暗有所指的“丞相”二字,提起透龙剑,直指俞非晚一行。
“且慢!”齐瀚阻止道:“爹!如丝姑娘,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如丝姑娘,怎么就成了‘乱党’了?”
“……瀚儿,你……”
想不到素日纨绔惯了的齐瀚,竟对柳如丝留有一许真情。
“齐瀚!你少废话!我不需要你替我求情!”柳如丝对齐瀚的好意置若罔闻。她果断地拎起地上的一把长刀,往前踱了一步,高声嚷道:“要打现在就打!你平日里的嚣张哪里去了?”
“柳姑娘……你先别激动……这真刀真枪的,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齐瀚仍不改怜香惜玉的本色,好意劝道。
然而,柳如丝却连一个感激的眼神也难赏给齐瀚,只是目光炯炯地盯着周围的府兵。
“柳姑娘……”齐瀚还欲劝说几句,便见他爹长臂一挥,喝道:“通通给我拿下!”
两方人马顿时混战在了一处。
朝廷官兵出手,到底不比江湖赤膊,仅仅一个眨眼的功夫,短兵相接,人潮汹涌,官兵们便将宣武门震得几乎地动山摇。
俞非晚屏息凝神,沉内力于丹田,沉默地攥紧了手中的长刀。
今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她,一定要活着,带着要救的那些人,一起回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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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刑场上,普通百姓已然散去了大半,围剿的官兵却越来越多。他们身披铁甲,手执利刃,单兵作战或许战力低下,但源源不断的人海战术,用在谢承昱一行身上,明显起了作用。
眼看身处乱局的谢承昱和星陨,被人潮吞没,疲于应付,形势于雷霆司一方一片大好,此时,一袭石青色身影,自官兵阵列中,缓缓踱步而出。
“好一个‘英雄出少年’啊!此二人,若能为我所用,我又何愁扳不倒朱逸呢?”公孙无量一边摩挲着指间的白玉扳指,一边由衷地感叹道。
“丞相高义!”雷舟立在一旁,面无表情。
公孙无量一回头,这才发现身边跟着的,并非雷炼。他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和你这一介武夫,说这些做什么?那谢承昱可不好对付,你不去帮帮你的主子?”
眼看着雷炼和谢承昱打得难解难分,雷舟思索一番后,正欲出手,此时只见一袭黑影一晃,瞬间便横在了他面前。
“亦……亦枫!”
来人着一身月白银丝团花长袍,手执利剑,剑身已经出鞘,剑间明晃晃地正斜指着地面,正是雷舟昔日的少主许亦枫!
“舟公,你果然还活着!”许亦枫惊愕地喝道。
雷舟自知已无处藏身,但眼下,去给雷炼搭把手要紧。他一个纵步,就要掠过许亦枫闪身而逃。
“砰!”地一声,许亦枫以剑托顶住了雷舟的后腰,引得后者隐隐吃痛。
“亦枫,你……你干什么?”
“舟公,我再唤你一声!”许亦枫将燕支剑挽了个剑花,威胁道:“今日,你若不把话说明白,休想离开!”
“好……好!我的少主公,果然长大了!”雷舟不怒反笑。
自从他被雷炼指派到许亦枫身边,做探子的那一刻起,便料到了,早晚会有这么一天——被许亦枫亲手揭穿自己的真实身份!
江湖中人,没那么矫情,亦没那么多讲究。
雷舟再不辩驳,集内力于掌心,一掌袭向许亦枫。两道身影,化为了霹雳般的雷霆旋风,瞬间缠斗在一处。
或许,简单直接的交手过招,胜过千万句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