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人还真喜欢在交涉时踩别人头上啊。”
    话虽如此，陈搏也不恼，倒不如说是对方的回应也是意料之内的状况。
    “你也不赖。”
    陈搏旋即无奈摊手，“算了，以你的战力而言，就算是作为个人，也很值得我们拉拢。”
    来之前他也猜想到不会这么顺利，在他看来，反正只要搞定个人，对方后面的组织也迟早会浮出水面。
    听到“拉拢”一词，许实面色颇为微妙。
    “神靡什么时候培养出你这么个传销大师了？第一次见就想拉我进神猎，第二次就想要我的脑袋，第三次又想拉我进你们的老窝？”
    “那不是第一次......等等！第一次不是你特么主动来抢我的吗？！”陈搏说着后知后觉顿时拔高了嗓门，“更何况，那种情况谁能清楚你的背景是否干净？那当然是变相先拉进神猎，然后在我手底下做事，慢慢策反才是上计。”
    “......所以，你们神靡卧底进神猎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这家伙在神猎里可是最为活跃的那一批吧，早晚间新闻报道红人啊~”
    听到对方有所兴趣，闻声的陈搏自动忽略那话语中的调侃之意，清咳了下嗓子，解释道：
    “一个合格的卧底自然要在里面狂刷存在感，就算职位不变，也能最大化扩大在里面的影响力。
    至于我们卧底进神猎的目的，看你很清楚神靡的事情，应该也知道，在神猎还未出现之前，我们虽是最大的失常者聚集组织，但本质而言也不会主动去挑拨公安的权威，更不要说去主动发起恐袭。
    在公安眼中，我们甚至是和平主义者，是这座城市必要的灰。
    在此之前，基本每个城市最大的灰色地带产业链都处于我们的管控。
    举个例子，就好比你现在身负【命定之死】，但与你处于相似境地的人数不胜数，公安、官方那边怎么也不可能对你们这些人照顾得面面俱到吧？说到底，你们这些人就是被抛弃的必要弱者。
    虽然‘弱者’这词用在你身上或许多少有点抽象，但现实就是如此，官方那边无法切实给到的，人类也不会是坐以待毙的物种，自然而然就会被城市的灰色所吸引，所以只要我们不逾越，公安平时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无论什么时候，平衡都是很重要滴。
    毕竟我们就是那些走投无路的家伙最后的希望嘛，在现今的这个时代，这种人可是很多见的，不然神猎也无法如此迅速的扩张成如今的势力规模。
    总之而言，阶级是不可避免的。”
    说到这他稍缓了下，闻旁边的少年随之轻笑了下：
    “必要的灰啊......呵呵......”
    他第一次微微蹙眉，却听对方又跟着道了声“不用介意，你继续”，抿了抿嘴，他只能继续往下讲：
    “但如今神猎的出现就是异端，打破了这个平衡。
    那群家伙逾越约定成俗的规矩，逾越底线，在神靡当中挑拨离间，蛊惑成员之间的争斗，不计后果宛若疯子般的破坏行径，主动挑衅公安，毫不遮掩自身的敌意，凭借我们的名号在外不间断地招惹麻烦，直至将神靡彻底暴露于公众视野下，让神靡在人们眼中被打上恐怖组织的刻板印象。
    那些家伙就是所谓的墨水，想将我们神靡从内到外彻底染黑。”
    聆听的许实下意识间微微颔首，转而问道：“但你们也并没有在事态发展超过时处理得当吧？”
    “那些家伙早有准备，刻意压下了一切，直至迎来引爆的那一刻。”陈搏无奈叹息：“身居高位的内鬼，就如同现在身处在神猎的我一般，而我们那位会长......哎，怎么说呢.......”
    他不禁扶额撩起刘海，好似嫌闷般顺势摘掉了兜帽，“我们那位会长，过于讲义了些，属于坐镇型的那一类？”
    那你倒是别用疑问句啊......许实顿感无语，但还是道：“说白了，就是管理层被架空了吧？”
    虽说不是很想承认的事实，但陈搏还是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对方的说法。
    “他们或许实力不怎么样，但野心方面，确实比我们大，这点毋庸置疑，在我潜进神猎后，更是确信了这一点，那些家伙想做的事情，但凡是个人类都会感到发怵的程度。”
    许实微微颔首，示意对方继续。
    “你也知道，自从游戏降临后，作为玩家的我们，心神便被大幅强化，负面情绪同样如此，因而甚至衍化出了怨灵与恶灵的存在。”陈搏继而道：
    “而另一边，你也知道，每个人的职业上限，仅能抵达臻境，这是职业的上限，也是作为玩家的我们的上限。
    但这一切在那个人眼中不同，也就是现在的神猎之首，那家伙......在怨灵、【咒术师】、负面情绪这些之间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玩家的职业有所上限，但怨灵不会有，有多少负面情绪，它们便能吞噬多少负面情绪，进而强化自身，说到底，怨灵的特级定义，真的有所上限吗？那到底只是渡灵局单方面设定的。
    而【咒术师】，是为数不多能够切实控制怨灵的职业。
    尽管你或许会感到匪夷所思，但那该死的疯子，无疑是打算谋划将现世化作末世，再到炼狱，以不计其数的人类的负面情绪为贡品，去培育出一只，足以比肩，甚至超越神明的存在。
    真到那时候，恐怖大王将真的从天而降。”
    话音落下，两人之间随之陷入沉默。
    陈搏静静等候对方消化完这一切。
    时间缓缓流逝，许实蹙起的眉头重新舒展。
    “原来如此，另一条大胆的途径呢......”
    并没有听懂的陈搏不由得怔了下，“......你在说什么？”
    “哦，没什么，不必在意。”许实随意敷衍道。
    “你这样说只会让人更在意吧？”
    “所以说，这些都是你们......神猎那位会长亲口跟你们这些干部说的？”
    陈搏却是摇了摇头，“不，那只是他在一次集会中一时兴起为我们所描绘的世界，但，我打从心底觉得，那家伙不是在开玩笑，直到现在，那家伙下达的一切命令，也很符合他想抵达的最终画面。”
    “既然知道了这些，你们大可不必找上我这种散人吧？直接拖家带口抱团公安不是更省事？”
    “我可不想在公安那里功亏一篑，背景干净的你们反而更值得我们拉拢。”
    “有句话怎么说来这，你们这样算是想当——正义的伙伴？”许实忽地笑道。
    陈搏同样笑之：“也有句话这么说来着，这世界既不黑也不白，而是一道精致的灰，我们可不打算在非黑即白的世界里苟活，那未免太没意思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就是我们的复仇。
    被败坏的名声，我们会向世人证明，神猎不过是神靡的一条丧家之犬，我说过吧，我们那位会长很讲义气，各方面，我们终会在不久的未来清算这一切。
    无论是那群疯子的目的，还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寄生我们从而壮大自己势力的幕后元凶，我们神靡一个都不会放过......”
    说到这的时候，陈搏不禁侧脸想看看对方的反应，却见隐约月色下，少年的目光好似被什么吸引了般直视着前方。
    他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只见远处的街边公园入口处，貌似有着几道高大的人影推搡着一道纤细身影进了公园。
    或许是由于这里天色过暗的缘故，那些人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公园内坐在长椅上的他们。
    紧接着，被几人推搡的那道身影冷不防摔倒在地。
    讲到高潮阶段被打断的陈搏顿时神色不善地挑了挑眉，重新戴起了兜帽，起身间翻手摸出了一支老式手电筒，貌似没什么电迸射而出的昏黄光束透过黑暗落在其中一道高大人影的胸口。
    他低沉着嗓音开口：“喂喂！这公园现在可是私人地盘，看到了路口的标志就赶紧给我滚蛋。”
    闪烁的光束而后精准照在黑暗中伫立着的一块立牌上。
    或许是没想到这破公园内还有人在，一时被呵斥的几道人影显得慌乱，随后那几人貌似又朝着摔倒在地的那道人影唾骂了几句后便慌促离开。
    光束紧随其后落在那道缓缓缓缓爬起的身影。
    “还有你！”陈搏催促道，看上去像是路边的小混混欺负弱小的家伙，但他现在可懒得理会这些。
    光束的照射下，那道纤细人影缓缓起身，好似拍打着上衣沾染到的尘土的同时，自顾自低语间的话语声却被公园内的两人切实听清。
    “啧，明明差一点就成了，哪来的碍事低能......”
    语气中带着极度的不耐烦。
    正当陈搏闻声微微蹙眉之际，却见那道纤细人影忽然换了一副口吻面朝他们这边搔着头不断弯腰致歉：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离开，离开......”
    那道人影说罢便转身打算离去。
    尽管有些不明所以，但陈搏又不是自家老哥的德行，就算对方前后两句话异样感十足，他也不想多管闲事，回身之际，自长椅上传出的少年淡然声线却紧跟着拂过他的耳畔。
    “等等，站住。”
    这一声宛若有魔力般，正打算离开公园的那道人影顿然止步。
    被叫住后，那道人影在夜色下半侧过身。
    “那......那个，还有什么事吗？”
    更加不明所以的陈搏打着手电看向长椅上的少年，却见对方此刻的眼眸之上好似染上了一层圣金色彩，在黑暗中极度惹眼好看。
    仅他可见的异常，许实质问出声：“我说，为什么你的肩头飘着一只怨灵呢？”
    意料之外的回应，令得那道人影好似怔在了原地。
    不等对方反应过来，许实已经给了旁边盯着自己瞧的兜帽男一个眼色。
    “制服他。”
    明明没有从中感受到任何命令的口吻，等回过神来时陈搏却发现自己已经将一道纤细人影制服在地。
    “好疼！你，你要干嘛？！”
    身下传来慌促叫喊，如此近的距离，借着微弱的月光，陈搏也得以看清那是一张略显稚嫩的男高中生面孔。
    要问为什么是男高中生，因为对方身上穿着校服。
    “你左边。”
    就算不用这道提醒声传来，此刻的陈搏也能感受到周遭的异常。
    虽说左边看上去什么都没有，但他却于夜色中毫无征兆对准那位置近距离下打出几道金色流光。
    切实的命中感随之反馈而来，他面前的黑暗浮起白息，即便并不明显，但他的确能够隐约看到一道黑雾般悬浮着的轮廓。
    ——怨灵。
    一瞬凝眸的他手中下一刻顿时多了一根短棍，趁着那团黑雾被他流光所伤的僵直瞬间，他毫不迟疑扬起短棍朝着那黑雾打去。
    一棍落下带起又一缕白烟，伴随着黑雾陡然的嘶吼，他的身形同时自原地闪烁不见，行者的速度无缝衔接着下一棍，下下一棍......短短几息间，不堪剧痛的黑雾轰然消散。
    一顿短棍连击下，连陈搏也忘了到底有没有命中那怨灵的核心，反正现形的黑雾确实消散于他眼前，带走缕缕升腾的白烟。
    从某人出声点出怨灵的存在，到他将这怨灵拔除，过程甚至还没他刚刚说的一句话的时间来得长。
    秒杀怨灵的陈搏随之低头看了眼刚刚被他制服的男高中生，却见对方貌似已经莫名昏死了过去。
    蹲下将之抱起，他的身形带着对方化作白色流光从公园内窜出，眨了下眼的时间，化作白色流光的陈搏独自返回。
    回来的他搔着后脑勺走向长椅，略显郁闷地道：
    “卧槽了，都特地选这了，都能跟你撞上个被怨灵缠身的高中生，什么b运气。”
    “那人呢？”
    “肯定是放大街上去啊，话说你怎么看出来的那高中生有被怨灵缠身的？你......”
    “我说啊......”许实忽地打断对方，一脸看白痴的表情，“你为什么会先入为主的以为那人是被怨灵缠身而不是控制怨灵的那一方？
    我刚刚说了吧，那家伙的肩头飘着一只怨灵，那家伙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那可不是被怨灵附身的状态。”
    闻言，陈搏搔着后脑扫的动作顿然止下。
    “卧槽！”
    白色流光再度自公园内窜出，过了一秒又独自返回。
    回来的陈搏无奈摊手，“寄，那小屁孩是装昏，我回去看的时候已经被他不知道混到哪边的人潮里跑了，本来是为了容易让他被发现，才特地放到了人多显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