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烟雨的大拇指从左右两侧眼角揉过去，别过脸，看向窗外。
    有那么一瞬间，姑娘几乎忍不住要大哭一场，她不是觉得委屈，而是觉得从一种压抑和担心中，猛然释放出来，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配的上此时的心情。
    叶烟雨终忍住了，只是用指腹无声擦掉眼泪，反而笑出了声。
    “以前的时候，别人都说我命好，我一直觉得他们不懂，我命真的好吗？从小，父母争吵，烂酒鬼父亲死掉，我和我妈妈好长一段时间内相依为命。
    然后，还要面对别人异样的，恶意的目光，嘲笑，逼着自己长出尖刺一样，去猛烈的反击，保护自己，极度的缺乏安全感......”
    陆宇晨的声音稍显低沉，“我一直很抱歉，没能与你在小时候相遇，如果，当时我在的话，或许，或许会好那么一点点呢？”
    叶烟雨转向陆宇晨，那一刻带泪的微笑，犹如“太阳雨”过后的晴空万里，让人心旷神怡。
    “陆宇晨，原来，我的命，真的很好啊。因为，我从来没有看错过你，哪怕到了现在，我还能再见到你，如果这都不算命好，要怎样的好命，才配拥有一个爱我入骨的陆宇晨？”
    姑娘说话的时候，反手握着陆宇晨的手。
    就算小手握大手，也是那样的紧，好似，永远都不想分开。
    陆宇晨对叶烟雨同样报以微笑，“既然如此，我没有让你失望，那还有什么犹豫的呢？让我和你走上同样的路，我们两个在一起，不管将来面对什么，或许，都能够改变。
    退一万步讲，就算努力到最后，还是失败了，至少，我不会后悔遇到过你，那时候的你，也可以和自己和解，不用再去纠结......”
    “陆宇晨，对不起！正是因为你没让我失望过，所以，我更不会让你走上这一条路，我只想守护最好的陆宇晨，却不想看到你，变成我现在的模样，哪怕你再怎么说，我也不会改变主意！”
    正说到兴高采烈，充满希望的陆宇晨，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陆宇晨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抖动一下，握着方向盘的手，能感觉出来极其用力，手指关节处，寸寸发白。
    转脸看向车窗外，车内，陷入到短暂的沉默。
    叶烟雨想过，或许，一向好脾气的陆宇晨，此时此刻，怒气犹如烈火焚山岗般迅速淤积，很可能，他会向自己发火，崩溃，或者发狂般质问。
    过了会，陆宇晨回过头来，脸色微微发青，却笑了笑，不是勉强的假笑，而是，真的面对叶烟雨平缓了他的情绪。
    “不着急这么下结论，一定是我哪儿做的还不够，或者，解释的不够清楚，烟雨呐，就像你从来不仅仅是一个花瓶那样，我也不是你想象中温室里的花朵，我可以承受很多，可以和你一起......”
    “陆宇晨，你可以选择一直说，一直纠结这件事，但是，我早就说过，在这件事上，我不会改变主意。如果不是被逼到没有办法，就算是我，也不愿意......”
    “砰！”
    陆宇晨的重重的捶击一下方向盘，这一刻，他真的要发狂和崩溃了。
    再次转头看向车窗外，陆宇晨不明白，不管是修仙，还是修魔，到底是怎么样一条路，才能让姑娘近乎于固执的拒绝陆宇晨接触到。
    也没过多长时间，或许，仅仅三五个呼吸过后。
    陆宇晨，几乎算是奇迹般平复情绪，再次转向叶烟雨，“那我们今晚不聊这件事，不过，你也不许再说什么我们两个人不能在一起的话了，我，烟雨，你怎么了？”
    陆宇晨脸色变了变，此时的叶烟雨，俏脸再次苍白，好似嘴里一直在很小声的喃喃自语，“被逼无奈？被逼？如果，不仅仅是个意外？如果，无形的大手是真的存在......”
    “烟雨，你别吓我？抱歉，我刚才不该捶打方向盘，让你心里不舒服了？我下次绝对不会这样了，你看看我，和我说句话，烟雨？”
    叶烟雨豁然仰头，直视着陆宇晨，“我要走了。”
    “这就要走？”陆宇晨的心几缩在一起，姑娘说过，她已经做不到随心所欲的逆转时空，这次离开后，下一次还能不能回来，都是未知数！
    “我想到一件特别特别重要的事，我想要去求证一下。”
    “如果你现在走，回不来了呢？”
    “若是一去不回，那便一去不回！”
    陆宇晨眼神中震惊，不，那是惊恐，本能的攥紧姑娘的手。
    “你答应过我的，哪怕，某一天你真的要回不来，临走之前，一定会告诉我，最起码，我们应该好好告个别。”
    “傻瓜，你早知道的，所谓的别离，从来没有什么长亭外，古道边，也不定会有折柳闻笛声，或许，有些人，有些事，注定，就突然的停留在了上一刻。
    哪怕我下次还能回来，又怎么样？少则一两次，多则三五次，千年后的我，注定会永远消失在你的世界里，不如，从现在，学会去接受别离。”
    陆宇晨几乎用哀求的语气开口，“我接受不了怎么办？我会想你，怎么办？”
    “交给时间吧，你本以为，永远也忘不掉的人，可能在某个清晨醒来，就真的忘记了，也可能永远忘不掉，但肯定会渐渐的淡下去，淡到不再影响你的生活。
    其实，陆宇晨，你更该想清楚的是，如果执着不放手，非要我们两个在一起，最后的结果，又改变不了，这真的好吗？当宿命的轮盘开始旋转，不可更改的带走你，千年后的我，经历，知道那有多么痛彻心扉，而现在的我，该怎么去接受，她又会走上一条什么路，你想过吗？”
    陆宇晨脸色稍稍苍白几分，叶烟雨却继续开口，“放开手，你大概率会活下去，执着不放手，你害的不仅是你自己，还有现在的我，还有，你的家人，比如，一直在等着你回去吃元宵的妈妈。
    答应我，等我走后，你把所有的事情想起楚，然后，再去决定我们两个，该以怎样的身份相处下去！抱歉，我真的该走了。”
    陆宇晨拉紧姑娘的手，“烟雨，烟雨？哪怕你注定要永远离开，但一定不是这一次，答应我，一定要再回来，最起码，让我不那么仓促的对你说一声再见，烟雨，烟雨？”
    叶烟雨的俏脸，已经呈现变态的苍白，眼皮仿佛有千斤重力，陆宇晨的声音，忽近忽远。
    姑娘咬牙，艰难的睁了下眼睛，拼尽全力的去点点头，潮水般的黑暗轰然袭来，叶烟雨都不确定，陆宇晨究竟有没有看到自己点头了呢？
    说到底，我也不舍的，就这么仓促的，和温暖过我整个星空的人，匆匆告别，最起码，我还欠你一声再见。
    也好，哪怕过去千年时光，咱们两个之间，还是互相有着亏欠吧，我甚至偷偷的，偷偷的奢望过，就算过去万万年，你我还会，互相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