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顺懿看着前面书写板书的武老师，左边眉毛画了一个圈、一条铅垂线、一个完美的后空翻；右边眉毛接招，一记斗转星移、排江倒海，两只眉毛如同八卦运转、百草向荣，暗示着李永琦回过头去听课。
    李永琦看见姚顺懿眉毛，却没有想到姚顺懿会向他示意这些，心里想着：“他怎么抢到我前面去了？我来提醒他，反倒让他提醒了我？不能最后落个理亏！我可不能甘拜下风。”李永琦立刻反应过来，皱起眉头，上下点头看着埋头做题的姚顺懿，看了几秒钟，姚顺懿却愣不反应。
    李永琦悄声说道：“别再说话了。”
    说完，李永琦就尴尬地把头转了回去。
    李永琦转过身子之后，心里还是不甘心，自己好不容易进入的状态——老师走进教室的脚步声和老师的一字一句像是指尖在他耳边的摩挲，字字醒耳。耳上刺激，心里难受，好像老师的话垒成一堵墙，马上要把他推到似的。这种感觉消失了三年，现在却又回来了。但是自己之前是怎么避免这种状态产生的呢？李永琦回想着之前，心落深潭，气沉丹田，耳旁仿佛有清风，老师的声音就像这清风，轻拂过他的侧脸和耳根，再也不刺耳。心里不知不觉感到舒适。他觉得这是沉浸下来听课的状态，可是耳边的声音却变得轻朦。或许这样消耗的能量太快了，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太沉，像灌了铅。他不得不将两只胳膊撑起来，将脑袋放上去。可是胳膊撑久了，也会酸痛，也想着放下。眼皮也撑不住，连带着头皮一起向前滑。这可是和“紧跟老师思路走”的意志完全相反。
    “难道我已经达到比老师说的‘沉入认真听讲’还高的一层境界？”李永琦心里大胆地猜测着，“不对！”随之又突然否定，“是两层！”“或者是三层！总之更改的境界……莫非全神贯注地听课不消耗体力？”
    “上这学期第一节课就这么投入用功，回到宿舍要好好休息，下午好投入状态。”李永琦充满信心地想着，“周围的这些人在上课时一直在动，真是会打扰别人……只能是慢慢适应了。”
    下课铃声一打响，同学们开启他们下课的模式。李永琦不慌不忙，自豪地拿起水杯，一摇一摆地走出教室。他对自己在数学课上的感觉评价还不错。
    姚顺懿来到曹宇琮的桌前，双手撑着桌面，难堪地问道：“那个……咱刚才上课是不是有点儿愣神儿了？”
    “啊？无所谓啊。这是第一节课，我在预习呢。反正这一节课又不讲新课，都是跟同学们交流……”
    “那。咱下次别愣神了，他们都听得那么认真，咱真有可能落下。”
    曹宇琮想起自己担任临时班长的职务，便换了语气说道：“哦……行啊。咱下次注意就行了。”
    在走廊的尽头，密不透风的人群吞噬了两台大型饮水机。李永琦接完水后在一边等待着张京润——他的同桌，同时又若有所思。像是在思考一个复杂的问题，他脸上透露出的红色好像凝固了一样。
    教室里，同学们交流但并不喧闹，两个女生赵宪楠和雷欣瑜手手相牵，有说有笑着贯穿整个教室。她们路过坐在前排的杨欣瑞，仿佛蹭到杨欣瑞的胳膊肘，杨欣瑞也仿佛跟同学搭话似的，转过身来问她们道：“你们打手游吗？什么段位？”
    赵宪楠一手挽着雷欣瑜的臂，转过身来，视线搜寻到杨欣瑞后，而头抬起，把杨欣瑞的头顶放在自己视野下很难搜寻到的地方。一本正经地抿着口鼻，小嘴微微张开。
    杨欣瑞侧着身仰起头看着赵宪楠的下巴，有点儿诧异。
    王龙泽在教室另一端的惊呼声掠过整个教室，夹带着几分惊喜和快意。
    王龙泽几乎惊掉了下巴，看着李思妤桌上的图案，正惊异。
    “这漫画手稿我还以为你是用高精度打印机打印的，普通打印机还真办不了，没想到是你画的！”王龙惊讶地说道。
    李思妤坐在后排，看着王龙泽在眼神里称赞她的画功。王龙泽实在是想多欣赏片刻。李思妤的二郎腿先是等不及，不自主地抖动起来。节奏愈发紧密，王龙泽感到被催促得轻飘，不舍地看着李思妤的漫画手稿。
    那手稿被王龙泽拿在手里，不舍之情沿着笔痕蔓延至整幅画稿，麻麻酥酥，感觉要凝固。哪想到这一突然震颤，王龙泽为保护画稿，拿稿的手向远处挥去，纸划破空气，好像把画稿当作可以飞起的翅膀。
    能让他如此眼前产生幻觉的撞击，王龙泽一想便是李永琦了。王龙泽正转过身来等待证实，哪想却是纪时雨。王龙泽有些惊讶，心想初见之时不必计较，只要道歉便可罢了，谁知纪时雨不满意地说道：“起来，有病吗。”
    王龙泽看着纪时雨远去的驼背身影，心想纪时雨是否遇到麻烦，上去询问一下如何？算了应该是挡到别人的路了。然而却见此时，纪时雨用肩膀拱开迎面走来的傅茂森。傅茂森和王龙泽二人满是不解，不知如何是好。
    李永琦揉了揉红肿发张的眼睛，向窗外眺望。远处那个抱着电话听筒背朝着自己的人是否曾认识？蓦地他转过身来，虽李永琦双眼近视，还带有散光，辨析不出神色。但他看见似曾相识的身材和流淌热泪的脸颊，李永琦即刻推断出是同班的同学——马家琛。
    纪时雨在第一个课间开始沸腾，不断冒出气泡。见了班里在一起聊天的尹延润和张京润，有了兴趣，凑上去道：“你们聊得很嗨啊。”
    尹延润和纪时雨都是408的舍员，他们两人比较熟悉。
    尹延润对张京润说道：“而且你的弹跳足够好的话你可以先试跳投，再练就可以扣篮……”
    尹延润对张京润说的话被纪时雨听在耳里。
    “他们在……谈论篮球……”纪时雨心里犯嘀咕，“尹延润个子高，我也知道他跟我一样也打篮球。这个叫张京润的怎么没听说过呢？那个姚顺懿不过来探讨篮球？他长了这么高的个子……真是个怪人。肯定不会打篮球……学习成绩也不咋样……免得被他偷走了精气。”
    纪时雨突然闪进他们两人之间，一只手搂过尹延润的后背，牢稳地拍在肩膀上，两脚向前迈小碎步，把自己拉着凑向尹延润的怀里，抬起头仰慕地看了一眼尹延润，正比自己高两头，脊梁直正。
    接着纪时雨回过头来看着张京润穿着清新自然的白校服，打心眼儿里嫌弃，在心里又嘀咕道：“哪个农村家的孩子，没什么本事。”
    随后纪时雨大笑着，搂着尹延润的肩膀，把尹延润和自己都带向别处。
    “我不玩儿这种游戏。”赵宪楠平静地说完，手轻飘飘地提着学校发的塑料水杯，迈着轻缓圆满的步伐，仰着身子走开了。
    同学们初次交流来往，就像物质间相互接触，并未露出氧化还原的本性。有的冒出沸腾一般的气泡，有的生成坚实稳固的沉淀，有的虽没有十分明显的现象，但水物质在和对方潜移默化的影响包容间合成并扩散开来。
    这样看来，四十六种化合物，完成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复分解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