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里没有对底层机器人相处之间的基本规范,对于他们最大的要求只是:如非必要不允许损害其他机器人的神 经 主 盘。
基本上可以说…只要减少的机器人不多,只要他们不是彻底失去意识,再也恢复不过来,怎么玩都行。
至于其他规矩,大部分都是规范高层那些有实权的机器人,以及确保高层机器人拥有的绝对权利。
战舰上是可以有自己的规矩的,组织的主人不会参与太多,但…奥冉的战舰没有这个想法。
先前的奥冉管得不严,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基本不管。
但是奇怪的是,后来当穆邬想要发布一些规则来规范一下底层那些机器人时,他却驳回了,并且将他赶到矿厂区八年之久。
这不像是一个对底层漠不关心的人会做出来的事情……
就连穆邬的回归都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毕竟当初赶出去时他下的命令是:永远不准回来。
八年之后突然又到矿厂区去把他带了回来…这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奥冉的自我意识斗争出来的结果。
此刻,穆邬操控着飞船,看着眼前庞大的战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后,奥冉再次坐回中心位置,纳斯克眼巴巴看着穆邬“先生,我们快到了吗?”
穆邬连头都没回“快了,瑞尔刚刚发来消息,那边的情况有些焦灼…到时候你稳着点,别妨碍到瑞尔的计划。”
纳斯克有些疑惑“为什么我要稳着点?”
“这你别管,到时候我们没下命令,你不要说话也别动,在那边站着就好…瑞尔说的。”
纳斯克还有问题的嘴,闭上了。
穆邬手上动作不停“你先下去找芮锦和无夕,等到了我会按警报。”
他看看屏幕上的战舰,在飞船的光线下泛着雪白的光,偌大的彼岸花束在船身绽放,底色幽蓝……
“哦”纳斯克听话的走下去,看来瑞尔交待过他什么。
穆邬感觉一阵头疼“到时候,要是让他看见瑞尔在别人怀里,这可怎么办啊?”
奥冉表示“把他头蒙上,等开打了再把他放出来。”
穆邬“……”
他对奥冉这种有些兴奋的状态感到不理解“奥冉大人,那是您的战舰。”
奥冉点头“我知道。”
(知道你还这么亢奋!)
算了。
穆邬回头,不再试图争辩什么,奥冉沉寂了这么多年,也该找点东西给他玩玩了。
就是他想到之后的收尾工作…
那么多机器人的伤亡、维修…而且按他们的性子应该不会去注意保护战舰上的建筑,他应该会被累死吧?
芮锦虽然说是助手,之前也当过副将管理战舰上的一应事宜,但是要把这些东西交给她…他还真有点不放心。
“奥冉大人,我能麻烦您一件事吗?”
“不能。”奥冉果断拒绝。
穆邬试图挣扎“您要不先听听?”
“你觉得我打架考虑过别的吗?”奥冉靠在椅背上,挑眉看着他。
他都不用听就能猜到穆邬在想什么,无非是嫌后面收尾麻烦。
“到时候你让瑞尔帮你不就得了?”
穆邬觉得,这真是个好主意!
他不再迟疑,专心开船…其实他可以打开自动驾驶的。
下面,芮锦和无夕在一个房间里,芮锦坐在床上,兴致勃勃的给鞭子做着保养,准备接下来的战斗。
无夕在床下欲言又止,纠结的点着手指,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纳斯克打开门,看到的就是无夕这只小纠结,和芮锦这个睁眼瞎。
纳斯克叹气,冲无夕招招手“无夕,你想问什么吗?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出来,没人会生你的气的。”
芮锦一愣,转眼看向眼泪汪汪的无夕,猛拍脑袋“抱歉抱歉,我有点兴奋了,无夕,你想问什么呀?”
无夕弱弱抬头,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你们是要去打仗吗?会有人死掉吗?”
他们对视一眼,摇头笑笑“不会。”
芮锦把她抱到床上“我们是机器人,只要神经主盘不被摧毁,我们就有复活的机会。”
说到这里她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只不过那些反叛者还有没有苏醒的机会,就得看奥冉大人的意思了。”
纳斯克一把把她抱走“别听她的,机器人就算全身粉碎,只要神经主盘还存在,就能以自我意识苏醒。
但是这个前提是得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身体。
他们没有死,只是失去了以自我意识行动的能力。自我陷入沉睡,等待着属于自己的躯体。”
芮锦表情有些不对劲“纳斯克~你跟瑞尔充电喽。”
纳斯克跟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但还是解释道“瑞尔要先到战舰上去处理事情,我不给他充满点,我不放心。”
芮锦“哦~”
纳斯克选择无视她,低头跟无夕说“他们有苏醒的机会,但是也得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资格拥有这个机会。”
无夕不解其意“为什么这么说呀?”
芮锦回答“修复机器人所耗费的财力物力都是巨大的,与其修复他们,不如再到总部要一批机器人过来。
至少,比起那些有反心的机器人,新的机器人存在更稳妥些。”
纳斯克没有反驳,接过她的话“这只是其中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也要看他们配不配拥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那些机器人大部分都欺负过其他机器人,不然的话,瑞尔……”
无夕连忙制止“我懂了纳斯克,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了。”
“嗯”纳斯克把自己说郁闷了。
无夕安慰他“纳斯克,我们到时候把那些欺负瑞尔的坏机器人全部打坏,好不好?”
纳斯克点头。
芮锦在一旁看着这诡异的发展。
(嗯…有点诡异)
但是她倒是想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嘶,要是趁这个机会把那些机器人全都打成碎片,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说实话,当时她就是装个b,她自己都没想到穆邬真的一个个去删记忆。
按她的预想,她只是提出个建议,穆邬那个懒洋洋又爱瞎操心的性子不会搭理她,不会给自己找那么多麻烦……
她低头,手心划过长鞭,嘴角微微勾起,有些暧昧,又有些落寞。
她有些动摇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跟着心走吧。”童声清亮,瞬间刺破阴霾。
低沉的嗓音附和“顺其自然,你会看清自己的内心的,当不得不选择时,下意识的反应,就已经为你做出了选择。”
她向他们看去,纳斯克却早已带着无夕回头,她所能看到的,只是一个高大的背影,还有他怀中的小人,探出的乌黑澄澈的眼睛。
门被关闭,她看着身上的输能线,无人知晓她此刻的思绪翻涌。
无人的房间里
纳斯克把监控砸了,对无夕说“你的能量补充得差不多了吗?需要再从我这拿一些吗?”
无夕摇头“你的能量不多,现在只是能维持你正常的力量。你把大部分能量给了他,之后你要小心,不要使用任何能力。”
“我知道了。”他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你保护好自己,你要是出事了,瑞尔会难过的。”
“你也是的,瑞尔也很在乎你呀。”
无夕认真的看着纳斯克,哼哧哼哧爬上床,试图与他平视,却发现还是矮了点,叹了口气,插着腰道:
“我们都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让自己受伤,瑞尔才能放心让我们自己出去玩。”
纳斯克点头,又失落地摇头“比起我,瑞尔还是更在乎你的,他没有跟你生气过,我总是惹他生气。”
“人只有在自我认为永远不会离开的人面前,才会表现出完整的自己,他会对你生气,因为他下意识觉得你永远不会离开呀。”
纳斯克的眼睛亮了一瞬,又很快反应过来,弯腰与无夕平视“我们也不会离开你的,不要害怕离别,在遥远的未来我们依旧会相遇。
离别并不意味着什么,重要的是我们在将来以怎样的方式相遇,以何种身份相遇?
我目前能肯定的告诉你的只有一件事:我们不会伤害你。”
他们对视着,无夕看到了他的真诚,他看到了无夕的无助,两个都害怕被抛弃的人,此刻找到了他们眼里的依靠。
无夕抱住他,呜呜地哭起来。
纳斯克慌了“别哭啊,奥冉听见了要打我的。”
砰,门被用力推开。
“说说吧,为什么她哭了?”
奥冉坐到床上,目光冷淡地看着他,隐隐还有些寒意。
“额…”纳斯克有些不懂他的意思,他不知道他在门外听了多久,但刚刚的那一段,以他的听力应该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无夕埋在他肩颈里闷闷地说“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想哭的。”
她偏过一些头,用余光看着奥冉。
“奥冉,如果我们将来分开了,我还能回来吗?”
奥冉直面她希冀的目光,良久,张开手“随时欢迎。”
无夕停顿片刻,欢呼一声猛的扑进他怀里,奥冉先用手接住,然后才把她纳入怀中。
“下次别这么莽撞,会把自己弄痛的。”
“好!”
奥冉看向纳斯克“接下来…你感觉你忍得住吗?”
纳斯克有些摸不着头脑,表情上满是疑惑。
“你…算了,你去找穆邬。”
纳斯克更不解了,他们才刚让他下来,就又让他上去了。
“是瑞尔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你去找穆邬。”奥冉再次重复。
“……哦。”
纳斯克听话的又上去了。
“先生,奥冉大人让我来找你。”
穆邬身子一僵,缓慢回头“他让你来找我干什么?”
纳斯克摇头“不知道…是瑞尔那边出了什么事吗?为什么你们要这么遮遮掩掩的?”
又来?
穆邬现在很想下去把奥冉拍死,每次都搞这种小动作。
堂堂将军,战神!搞这些幼稚的把戏他好意思吗?
事实证明,他好意思。
穆邬心很累,头很痛,他现在不想说话,但是看着纳斯克疑惑的表情…他更累了。
“你记住我说的话就好…”
他抓住穆邬的手臂“所以,瑞尔真的出事了吗?”
穆邬低头叹息,试图掰开他的手指“你不用担心他,他在那边游刃有余,但是到时候出现在你面前的样子,可能不是你会想见到的。”
“什么意思?”纳斯克紧追不舍。
“就是…”他不是很想说,放了张照片出来。
纳斯克要疯,指着屏幕上抱着瑞尔的那个机器人问“他是谁?为什么瑞尔被他抱着?”
“你先放开我的手臂!痛死了!”
纳斯克连忙放手,看着被自己捏到变形的手臂,他不断道歉“抱歉先生,我太激动了…您现在能告诉我,他是谁了吗?”
后面那句话被他越说越弱,到后面都快没声了。
(唉,变聪明了也没多聪明,至少有一点还好,知道什么叫不好意思了。)
“他叫坞呈,战舰上底层机器人阵营的其中一个首领,主要做倒卖机器人零件生意,做的还挺大的,都做到战舰外部去了。”
纳斯克沉默片刻“羊毛出在羊身上,那些机器人从他这买零件的机器人,就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变成那只‘羊’吗?”
穆邬惊奇的看了一眼他,随即嗤笑出声“他们当然想过,但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他们买不起那些更好的零件,又不想用那些淘汰掉的,身体内的部件又出了问题,就只能找他们去买。
他们提供他们能买得起的‘货源’,不用争夺,不用哄抢,一切只是买卖,不会有负罪感,也不会有任何人来指责他们,自己还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何乐而不为呢?”
最后这一句,他像是在和自己说的一样,低到纳斯克差点没听清。
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但是他似乎总结出件事“这是组织里的规矩的错。”
穆邬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但……
“这是这个社会的错,是世界的错。”
“世界是没有错的,它只是存在在那里,为我们提供一个生存的环境,我们过得怎么样,全靠我们自己。
这里缺少规则的约束,有时候规则不仅仅意味着管控,也能从外部封锁住心中的恶。
规则是人性的最低底线,它有多低,被它所约束的人性就有多低。”
穆邬手上修复的动作停下,不敢置信的看着纳斯克。
(这种话是他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