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大夫哟,听我说哟,嘿嗬!”
“天不可上啊,上有黑云万里。”
“地不可下呀,下有八关九级。”
…………
“北不可游啊,北有冰雪盖地。”
…………
“衣食勿须问,楚国好天地…………”
黄河河畔,传来了古老而高亢的巫祭之歌,数不清的用草绳编织而成的龙船徐徐而来。
头戴木质油彩面具,两手臂环晃动的巫祝,唱起这首古老的归魂谣。
司马冲神色骤变,“屈原招魂曲!这玩意儿不是跟着楚国移民一起葬在汨罗江了吗?”
歌声悠扬,鬼火摇曳,从四面八方向黄河涌去。
千百年以来,死于黄河的生灵,葬于黄河的百姓,仿佛都随着巫祝歌声醒了过来。
宝光行者“善意”解释道:“招魂曲不是屈原的诗,而是楚国百姓为了打捞他尸体时所唱的歌谣,这是在召唤已故者的亡魂。”
“上古时期楚国先民曾经与鬼族有过契约,招魂曲能招…………”
黄河之中残余的妖魔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来,不过片刻的工夫便化成了干尸。
血液从无数生物身上流出,晕在黄河里,竟一下子让其变成了一段红河。
草编的龙舟吞吐着血气,诡异地出现了骨质的白色,并且迅速朝整个周身蔓延。
黄河中原本下沉到河底的尸骸,也全部整齐划一地变成了龙舟的白骨鳞甲。
领头的巫祝老者,洪亮而又威严的口吟道:“祭!”
姜离光拼尽全力,从未来借来的五德正气,竟然一下子被龙舟撞碎。
他的脸色彻底转变为惨白,白龙昼光拳强大不假,但施展起来也极其消耗真气,如今他的经脉中真气已经留存不多了。
庄严肃穆的白莲,也马上就要飞到他的身边。
“姜道兄,快走!”吴谦虚忍不住喊道。
姜离光神情镇定,坦然地说道:“天水姜家,从不临阵脱逃!”
飞舟上有人发出冷笑,“从姜维开始,你们姜家早就被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了!如今还装什么装?”
“天水姜家,说得好听是上升的寒门,说得不好连一个破落户都不如,还不是沾了诸葛家的光!”有人私语道。
钱衍闻听此话,顿时双目一瞪,满脸怒容。
吴谦虚已经做好了扔山河钟的准备,见杨家之人开口,不由出声问道。
“所谓世家大族,贵在何处?贵在立身之责,贵在治国之用,绝非贵在衣紫腰黄,目下无人!”
他冷冷地看向正准备看笑话的世家子弟,“勋贵之家亦有不才之子。寒素之门岂无壮志之人?”
姜离光听不到州上的动静,他心神一动,一杆白毫大笔便从他身上飞出。
“笔写春秋,气书浩然!”
巨笔一挥,如万人同诵,浩然正气化为长河,竟然强行破开白莲,令白骨龙船前冲之势顿滞。
但也就是这样了。
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不过还有最后一击的力量。
碎开丹心,唤碧青。
“上古玄器春秋笔,春秋道宗竟然连这样的重器都交付于你!”宝光行者忍不住感慨道。
他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道:“那又如何?现在他还没有醒来,看来这支春秋笔,要易主了。”
“是时候了。”一直旁观的朱厚熜倏然起身。
他刚才一直在探查优昙,以及优昙中这所谓的幽鬼。
幽鬼的力量层次确实是玄君无疑,但此时它却处于一种生死混沌的状态。
“小友,借笔一用!”
朱厚熜单手一招,春秋笔便落在事物中。
他泼墨挥毫,以虚空为画布,元气为颜料,就在这浩荡的黄河之上作起画来。
一笔岸青山绿,两笔嫣红桃李香,忽而一顿笔锋一挑,巍巍山岳随之耸起。
周遭众人见状,皆是心神震颤。
他们所看到的,却是朱厚熜画笔一落,方圆千里的景象便随之更改。
“玄君!果真高山仰止!”白骨龙舟上的巫祝老者,心中不免多出了几分怅然。
百龄玄君,即使是巫道的巅峰时期也不曾出现,如今在这无圣的时代也有如此英才。
果真天命在武,巫道要淹没在历史的烟尘中吗?
宝光行者一脸激动,双目通红,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力量!改天换地的力量!”
姜离光却第一次出现了慌张的神色,他朝着天空大吼:“玄君大人!优昙中的幽鬼,是第三层次的鬼将,一旦有玄君的力量冲击优昙,他就能借助生死无贰的神通复苏!”
“唉!这位玄君还是有些冲动,果真少年意气持风流啊。”不知何时在天空雾河上出现了一艘一舟。
钓叟和渔翁目光炯炯看着下方。
钓叟抚着长须,“静观其变吧,实在不行,就动用道器!”
中国画讲究留白,画有尽而意无穷。
朱厚熜的那幅巨大的山水画,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白。
若是以这千里虚空为布,空白未免太多。
渔翁忍不住嘀咕道,“此天资纵横不假,这作画的本领还是有些差强人意,千丈画布只画了三寸,那么大的空白留着何用?”
“是极!此画不雅。”两人相视一笑,对饮了一杯。
可下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朱厚熜笔锋一挑,眼前画作随即铺展开来。
黄河水为画轴,浩荡之势向两侧压开,方才画出的青山桃花随着画轴立刻铺满黄河两岸。
朱厚熜手持画笔,道袍在风中鼓荡。
他时而挑染,时而落下,时而行云流水。
画轴落在优昙所在的山前。
他一步踏出,将身侧的橘禅扔了出去。
后者吓了一跳,四爪挥舞得火星四溅。
粉色小猪哼哧哼哧笑个不停,白猫则趁机往后跑了几步。
橘禅在画轴上打了个滚,四爪一压,便有数不清的梅花盛开在岸边。
一屁股坐在地上,乱石嶙峋,青松成林。
尾巴一甩,一条小溪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
“好了!”朱厚熜捧着气鼓鼓的橘禅,小声地安慰道。
“送你一幅大橘为重图,就不要生气了。”
小舟上的钓手渔翁早已笑得前胸贴后背,飞舟上的众人也是一脸震惊。
这位仙姿卓绝,仿佛天仙下凡的玄君,居然还有这么有意思的一面。
但很快,他们的笑容就僵住了。
画布凌空展开,原本还智珠在握的宝光行者,一时间肝胆俱颤。
“山,那么大的一座山呢!”钱衍后知后觉地问道。
吴谦虚拍着船舷大叫,“千里江山入画来!这才是真正的仙人之作!”
朱厚熜将变小的画轴收入袖中,似笑非笑看着浮在虚空中的宝光行者和数艘白骨龙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