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点点头,“自王安石之后,无论哪朝哪代的史书,都绕不开以他为中心的这一场变法。”
他望着三人,眼中带着一丝期待和兴奋。
任何一场伟大的变革,都离不开一个强而有力的核心,一个坚不可摧的集体。
朱厚熜想要推行新政,就必须自上而下贯彻帝王的意志,或者说是改革集团的意志。
那么,集团的核心就显得尤为重要。
杨一清吐了口浊气,虽然来到京师已久,但他依旧带着广东的乡音。
“王相公变法孰是孰非,历代以来,争论不休。”他沉声道:“谁又能想到最后抵触心法最强烈的司马光,最初也是改革积极的支持者!”
杨一清曾经总制三边,既在地方执政历练,也曾经指挥兵马镇压叛乱,他比谁都清楚,突击冒进带来的危机。
更何况,在现在王安石变法依旧是一个敏感的词汇。
在朱熹的评价中,王安石被描绘成一个“奸臣”。
“而安石汲汲以财利兵革为先务,引用凶邪,排摈忠直,躁迫强戾,使天下之人,嚣然丧其乐生之心。卒之群奸肆虐,流毒四海,至于崇宁、宣和之际,而祸乱极矣。”
尽管在历史中朱熹对王安石整体的评价是偏向于褒扬,但后世人却总只看到一个方面。
特别是站在特定的利益角度上,更是会无限放大某一个点,将所有能用到的东西都归为己用。
朱厚熜看着欲言又止的杨一清,明白了他的意思。
新政可以展开,但还要徐徐图之。
“病入膏肓,非刮骨疗伤不可治,已是半残之躯,必须要下猛药!”张璁昂首道,“王安石变法之败,一在帝意不坚,二在末因地制宜,三则没有形成一个牢固的团体。”
杨一清顺势反驳,“国与人不同,一道诏令发出,千万百姓奔波劳碌,若是猛药下去,该有多少人无辜牵连。”
“新政的目的是富国强兵,让大明百姓生活安康,若是步子走得太急,让百姓过得凄苦,岂不是本末倒置。”
他侃侃而谈,“如今虽有外敌围顾,实则其内部也百害俱生,鞑靼看似强悍,却也成不了大气候。”
“大明之危,危在一财字!”
朱厚熜并没有出声阻止,反而听着二人的对话静静思考。
张璁过于激进,杨一清又稍显保守。
在正常的历史进程中,选择杨一清的做法无疑是没有错误的。
甚至君臣一心,中兴大明也不无可能。
但这不是朱厚熜想要看到的,也与他一直所追求的东西大相径庭。
有了玉印系统,以及历代诸朝藏在历史烟云之下的“遗产”。
朱厚熜有信心走出一条与众不同的路。
他和王阳明对视一眼,后者点头致意,露出一个略带无奈的眼神。
朱厚熜从袖中掏出一方玉印,“叱”
玉印轻鸣一声,在空中投出光幕。
杨一清怔了怔,眼神一凝,沉默了许久。
张璁半张着嘴,左手抬袖悬在半空,也呆住了。
王阳明更是脸露诧异之色,心中暗自惊道。
“怎么可能,仙秦的飞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绝地天通,一切“过往岁月”不应该都被埋葬了吗?”
朱厚熜左手轻弹,光幕随即出现变化,一幅幅图景在众人眼前闪过。
“卢沟晓月,西山霁雪,这是北京城?不对,这大地怎么裂开了,紫禁城也塌了!”杨一清难以置信地说道。
“杨柳依依的应该是西湖白堤吧,怎么水都干了!还有远处的雷峰塔,为何都倒了一大半!”张璁跟着惊呼。
王阳明则在心中计数,洪水,干旱,地震,蝗虫,大明两京十三省所有的大城市无一幸免。
忽然,张璁仿佛如有神助一般,立刻开口问道。
“陛下,这光幕中的图景是真的吗?”他此刻甚至忘记了尊卑礼法,目光直直地看向朱厚熜。
他迫切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朱厚熜摇了摇头,三人悬着的心落回了大半。
但紧接着他的一番话,又让华盖殿中的几人如堕冰窟。
“这是三年以后,大明会遭遇的灾难,只有尽快推行新礼,实行新政,才有与天一搏的机会。”
王阳明眉头紧锁,“炎天无私,却是以人心为道,才三年,危机怎么来的如此快!”
“陛下是从何处得来的东西?会不会是他人的奸计”杨一清问道。
“朕自梦中神感,自祖先口中得来。”
朱厚熜心想,一切解释不了的都推托给祖宗,反正祖宗也不可能给他们解释。
他们也不会主动去找祖宗要解释。
反倒是省去了一个大问题。
“什么?”
杨一清喃喃自语,“刘国师斩龙之后,这天地间怎么可能还会有祖宗托梦?”
但很快他似乎又推翻了自己的推论,“对了,朱家人嘛,肯定会给自家人留条后路,没错,应该就是这样!”
张璁仍然处于震撼之中,那是彻头彻尾寒门出身,虽然一二粗浅的功夫,但对于一些秘闻却从未得知。
在朱厚熜看来这个世界的上层和下层是极为割裂的,下层的百姓懵懂无知,认为世界就是他们眼中所看到的世界。
而上层的掌权者,则清楚地知道,自己所处的世界并不简单。
只是由于刘伯温斩龙,或者是朱元璋一些别的动作导致炎天诞生,让神秘的最后一点气息都在他们的眼中消散。
或许他们也曾经挣扎过,尝试找到过往岁月的痕迹,可惜他们失败了。
只把历史真相当成一件秘密,一件看似可笑的秘密。
“侵蚀,加快了,这是过去惨案的重演,我们必须要阻止这一切!”王阳明掷地有声地说道。
他猜测是里世界的天,让炎天变得更疯狂了,开始出现像每一个王朝末年一样,天灾四起!
“朕找到了暂时屏蔽炎天目光的办法,虽然只能在少数人身上适用,但也足以向两位爱卿坦露真相。”
朱厚熜举了举手中玉印,玉印中朦胧的光团一胀一缩也仿佛在呼应他的话。
以正二品以上官印为凭,可以借助大明气运,模拟类似历史传承遗物一样的效果,不会让听到某些秘闻的普通人被抹除脑海中的消息。
王阳明微微颔首,随即向两人讲述了那一段神秘而曲折的故事。
在王阳明的描述中,杨一清神情逐渐变得激动,他想通了曾经困扰过他无数日夜的问题。
为什么历史上会有那么多的巧合和偶然,有那么多的蠢不可及和意难平。
虚虚实实的历史烟云背后,是一张笼罩亘古岁月的大网!
张璁的世界观,在这短短几炷香的功夫内轰然坍塌,又以一种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重新建立。
他敬仰的目光看向朱厚熜,自己认同的陛下果然天命眷顾!
换而言之,早就忠心不二的自己,岂不是也是天命眷顾之人!
他不由自主身子坐得更正,心中也出现了一股更加强烈的使命感。
生逢乱世必有人扶危济贫,他张璁也是带着天命来到这人间的!
朱厚熜留了点时间让几人消化信息,随即开始了政务安排。
“玉印系列是造天计划中的关键一环,必须尽快在大明铺展开来。”朱厚熜说道。
“臣以为还必须设置专门的研究机构,尽快开发出玉印的潜能,并且将之运用于实践,知行合一才是最快推行的办法”王阳明进言道。
“朕早有此意”
“莫非三宫中的理宫,就是为此而设。”杨一清轻拍膝盖,露出恍然大悟般的神情。
“理宫,穷究天理,原来如此!”
“朕之前研究偶有所得,如今倒是可以用玉印,掀起一波风浪。”
他沉声道:“借助玉印可以鉴别敌我,潜藏在大明内部的暗子,可以被一一找出,通通开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