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挠天宝推行之人,只是负隅顽抗垂死挣扎,妄想阻挠大势”
他笑了笑,眼神越发凌厉,龙袍一振:“煌煌大势,焉能挡之!”
“既然他王瓒想要捅个窟窿,那就一次捅破天,肃清吏治,陈年积弊也该到了一扫而空的时候”
“麦大伴,传旨内阁着王瓒督办南京税收一案,一查到底绝不留情”
“另外让王忠剿灭南直隶匪患,扫清白莲教残余,罪大恶极者诛,罪不至死者开荒西南。”
“是”麦福接到旨意之后,立刻就去安排。
内阁的反应极为迅速,当天圣旨就传到了南京六部。
繁华喧闹的南京城,一股滔天的巨浪即将掀起。
孙凌不安地在大堂内踱着步,刻入骨子里躲避危险的本能,让他隐隐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老爷,卫所的人动了”管家大口地喘着气,急忙回来禀告。
孙凌连忙问道:“去了哪里?”
“不…………不知道”
“如今卫所戒备森严,我们埋下的暗子基本派不上用场,这消息还是潜伏在山民中的卧底传来的”
孙凌眉头紧锁,“快,去看看城门被封锁了吗?”
管家左脚刚迈出门槛,身后就立刻传来孙淩的惊呼。
“来不及!我早该想到的,快,招呼我们的人从暗道离开。”
管家一脸错愕,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赶忙去做安排。
孙凌则满是懊恼,他的右手攥得紧紧的,青筋根根暴露。
“棋差一招,满盘皆输,终究是我太狂,也太小看天下人了”
他考虑到了种种的可能,甚至预估到朝廷会很快发现天宝背后的蹊跷。
但他认为,以如今朝廷的昏聩,必然要扯皮良久,甚至发文京师等上几月。
他咬紧牙根,从嘴里蹦出三字,“灵犀盘!”
千不该万不该,这样的东西怎么就被他算漏了?
不过这也并不能全然怪他,在没有看到真相之前,谁也无法坚定相信超越自我认知的东西存在。
灵犀盘,千里传音,之前他认为这是朝廷的笑话。
但现在,他却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而且很有可能,他再也不能说话了!
他看了一眼生活了十几年的住所,便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团团围住,一只鸭子也不要放过!”
“是”
官兵将城内几个富商的府宅围得水泄不通,出入的城门口更是派重兵把守。
有几人正在和小妾温存,便被不由分说从床上扒了下来,裸着大半的身体压到王瓒面前。
“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不知道老爷我是谁吗?”
富商们大声地怒吼着,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的他们,几时受过这样蛮横的待遇?
只有他们欺压别人的份,哪里有委屈的可能。
甚至到了南京的官衙,官老爷面前都有一张座位可以坐。
王瓒一身红袍,刚蓄起来的短须不怒自威。
“公堂之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来人一人赏他们一棍,以正法纪!”
白瘦脸的商人一眼就认出了王赞的身份,他立刻说道。
“王尚书,我们虽然只是商人,但也是纳税的大户,身上还有功名,您可不能这么对我们”
“是啊,大人,不知我等犯了何错,要遭到如此威迫”
甚至还有几人,仗着自己可以手眼通天,话里藏针地冷嘲道:“若王大人拿不出个由头,就随随便便欺压大明的良民,陛下面前也讨不了好”
王瓒先是哈哈大笑,随即手中惊堂木一拍,起身喝道:“汝等何人,怎敢妄言圣上?”
他几步走下高位,冷眼扫向众人。
“我即捉拿尔等,自然是有了确凿的证据,如今不过是依着章程,让尔等认罪”
“劝尔等坦白交代,拒不回话,伪造证据者罪加一等!”
“你!”白瘦脸商人眼睛瞪得老大。
“对了,冒犯上尊依大明律该再赏尔等几十棍”他一脸宽容地说道,“当今陛下仁慈重修律令,新礼推行也算是你碰上了运道”
他瞥了一眼愤愤不平的几人,“一人两棍”
还有人想要出声抵抗,被他眼神一扫缩了回去。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
“我——”
哀嚎之声此起彼伏,王瓒充耳不闻翻阅卷宗。
有锦衣卫暗中相助,王赞仅仅一夜就查出了天宝兑换的幕后黑手,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查到了南京税收案的证据。
“钱到底是怎么转出去的,又转向何处?”王瓒自语道。
南京税收案最大的一笔款项,整整100万两的白银,仿佛凭空从南京消失。
任凭他如何调查,也无法查出那笔钱到底去了哪里。
而这正是他提审这些商人的原因,不然这些人可能连他的面都见不到,就去牢中相会了。
王瓒始终坚信,凡是出现过的,必然会留下痕迹。
这么大的一笔银子,即使是三四辆马车运也得用上三天。
一番刑杖打下去,狠狠地杀了富商的威风,他们的态度肉眼可见地软了下来。
又是一番敲打审问,出乎王瓒的意料,消息得到得格外容易。
他侧身望向北方,若有所思地说道:“青楼?”
彩霞楼虽然白日没有夜间的喧闹迷醉,但也依旧客似云来。
来往之人衣着光鲜亮丽,走路也似乎带起风来。
他们有人极力装出悠闲自得的样子,但言谈间依旧不经意透出一丝窘迫。
也有人大大咧咧,仿佛来的不是什么青楼会馆,而是自己家一般。
自从太祖设立京都十六楼,“官妓”就被摆到了台面上。
太宗靖难之后,更是接连设立南北教坊司,各地青楼如雨后春笋接连建立。
朱厚熜即位之后,以窝藏邪教叛逆,纯化民风为由,将京城所有青楼关闭,更是严令教坊司卖身。
当然,这只能算是治标的手段。
要彻底治本,还必须从根子上来。
在大明的户籍制度下,青楼的根基就是所谓的“乐户”,“乐户”是一种强制性的“贱户”。
户籍改革还在酝酿,但京城关闭青楼的风波已然波及了南京。
南京的各大青楼却乐见其成,他们的生意可比往日好上许多。
悠扬的管弦丝竹之声萦绕耳边,云霞楼西侧一个富丽堂皇的小房间,翠云正紧紧用手攥扯着被子。
“翠云啊,你可歇了一天,再不出来接客,我们云霞楼就垮了”
风韵犹存的半老妇笑着走了进来,翠云勉强撑起一点力气,让自己倚在床边的木架子上。
“妈,我长了疙瘩,再让我休息几天吧”
“一点疙瘩算什么,客人又不嫌弃?”
“可我实在疼得厉害”说着,翠云不小心扯到了身上的伤口,一股钻心的疼痛从下身传来,随后额头两边都渗出了汗水。
她下意识地蜷缩着身体,从木架子上滑了下来,半趴在床上。
那女子恍若未觉,径直走到翠云身边,拍了拍她的肩头。
“当初买你用了我三十两银子,说好要干上三十年,少一个月,少一天都不行”
“我……”她死死咬住发白的唇,一种凄凉的无力感如同冷汗一般包裹住了她,让她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