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的国家机器运转,挥舞着无可比拟的力量。
玉印一出,天下皆惊。
这股搅动时代的浪潮从帝国的心脏北京,澎湃的朝万里疆域汹涌激荡。
十二月二十七日,大朝会。
户部尚书王阳明上书,定新礼为国策,新修语韵。
内阁首辅杨廷和建议,大明境内全面推行新礼,大小官吏一律学习语韵,飞翼柱、灵犀盘推广至全国。
礼部尚书袁皋高更是语出惊人,新礼纳入科举考查的范围,不学礼者不能入仕!
帝欣然允之,自此持续数月的权利之争宣告结束。
在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场影响百年乃至千年的变革正在悄然发生。
年轻的帝王收拢了权力,郑重向世人宣告他是这个国家的主人。
何处是暗礁险滩,何处是激流涌动。
前方坎坷艰难道阻险长,但时代的大浪终究会淹没一切。
新年的钟声准时敲响,大明朝改元了。
历史为大明留下了朱厚熜,也为朱厚熜留下了大明,如今他们才算真正地相见。
一个属于嘉靖的时代,开始了。
一月初三地叛乱相继扑灭,蒋冕带着三百万两白银回转京师。
一月中旬白莲教在山西叛乱如火如荼,鞑靼趁机来犯陕西。
朝廷称兵边境,阻击陕西来犯之敌。
山西告急,大同总兵李隆叛乱。
鞑靼趁机分兵袭扰山西,骑兵浩荡南下劫掠百姓,各地不堪其扰。
日本的内乱还在继续,部分的倭寇却西渡大明试探骚扰。
大明天宝在江南遭到猛烈抵抗,朝廷空有天宝而无法兑换银两,百姓手中握有钱银却惴惴不安。
各地潜藏的探子纷纷异动,时常有人家中安坐便身首异处。
一时间内忧外患不断,给刚刚改元的大明蒙上了一层阴影。
山西平阳杨慎披头散发,怒目圆睁挥剑向前。
鞑靼来犯他身为地方主官自然身先士卒,可无奈李隆一反原本固若金汤的防线在内部被攻破。
鞑靼大军仍然在和大明军队对峙,但部分的小队却冲到了后方。
杨慎组织军民积极应对,他本人更是亲自上阵以剑杀敌。
上下一心同仇敌忾鞑靼自然被赶了出去,但狼狈逃亡的他们却将劫掠的物资也给带走了。
其中,就有杨慎刚收的小徒弟——马芳。
残阳如血,日照平阳。
杨慎拄剑在城头默然不语,他回想起与马芳的点点滴滴,又想到此刻小徒弟生死难料。
心像被钝刀子割着,一下又一下。
他的人生中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痛恨自己没有能力。
如果他像王阳明一样就好了,如果他有更高深的武功那就好了。
可事实是,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
敌人的血泌入他手上紧握着的白玉牌,杨慎对着天嘶吼着。
这块玉牌的主人,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再得到他了。
“芳儿,老师我对不起你啊!”杨慎挥剑心中暗暗发誓,不报此仇誓不归还!
最残酷的战场在陕西,在那片蜿蜒的长城。
榆林是九边重镇,也是厮杀最惨烈的地方。
火炮炸响之声不绝于耳,战马嘶鸣,将士呼喊。
起初还只是两方对垒小股厮杀,到了后来双方杀红了眼,鞑靼跃下马来挥舞着刀剑向前,大明的官兵跳下城去浴血奋战。
一个倒下去,一群人就接着顶上来。
太阳照不暖这片土地,因为上面压着一层厚厚的尸体。
两军接触的地方就像绞肉机一样,有人冲上来就有人倒下去。
在这不足几米的长度里,一切的技巧和装备都难以为继,只有人类最充沛的本能在驱使着——冲杀。
冲杀,不死不休地冲杀!
临近夜间双方暂时休战,榆林指挥中枢气氛凝重无比。
陕西总兵于汉中以年近六旬依旧精神振硕,此时身着重甲虎目扫视众人。
巡抚吴风泽官服上带着暗沉的血迹一言不发,目光却无比坚毅。
“鞑靼来势汹汹,榆林可能守不住了。”于汉中沉声道。
“我们可以放弃榆林诱敌深入”有人试探性地提出建议。
气氛一时变得无比沉闷,“于将军,吴巡抚切不可因小失大,只有保存有生力量才有后续反击的机会。”
于汉中猛地起身,斑白的胡须连连颤动:“军士能死战疆场马革裹尸乃是福分!”
他目光一厉,“汉中,誓与长城共存亡。”
吴风泽起身大笑道:“某虽不才,愿随将军同往。”
他沉声喝问道:“祖宗疆土,当以死守,岂可尺寸许人。”
“我吴风泽虽为文人,但也深知男儿从军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
“我为巡抚上承天命下顺万民,又岂可临阵而退逃,诸位身为大明官员,又怎能不身先士卒?”
他声音一高,“凡临阵退逃者,斩!”
于汉中欣慰一笑,声音越发严肃:“临阵退逃者,斩!”
一番安排之后,二人携手向军中大营而去。
于汉中居于高台,大声疾呼:“好男儿报国当死战沙场,我愿与大家共存亡誓守长城,不让鞑靼前进一步。”
“誓守长城!”
“誓守长城!”
“誓守长城!”
……
战况焦灼,鞑靼趁着夜色进攻。
于汉中亲上长城督战,但奈何大势将倾仅凭个人之力难以力挽狂澜。
不时有鞑靼兵冲上城墙,吴风泽一身官服已满是血污,他一个躲闪不避差点被鞑靼兵砍中。
于汉中大刀斜劈顺势将他拉到身后,其余将士见状涌上前来。
“风泽,榆林已经守不住了,你带着留守的军队护送百姓离开吧!”
“于老将军………”吴风泽终究还是忍不住道:“留待有用之身,方可徐徐以图后事。”
“切莫多言,我已然承诺与众将士共存亡,你快将陕西总兵的大印带走不能让它落到鞑靼的手中。”
他摘下头盔将苍发披散,大刀一挥切下一大束发丝,转身交给吴风泽道:“烦你把这东西转交给我在家乡的老母,告诉他汉中不能为他老人家尽孝了。”
“快走,快走啊!”
吴风泽即使心中再不舍也只能以大局为重,毅然朝城中而去。